得了崇明帝的准许，沈云鸢起身，扶着他到一旁坐下，又斟了一杯茶水递上：“谢谢陛下准鸢儿去云崖关。”
崇明帝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后放下，看着眼前乖巧机敏懂事的沈云鸢道：“鸢儿，你记着，朕准你此去云崖关，并不是为了让你帮你姐姐打仗。你大姐是你舅舅南宫博一手带大的，他们二人在云崖关也素有威名，朕自是不用怀疑你大姐的能力。只是此次云崖关军情被延误，朕不放心让其他人去查，唯有交给你朕才放心。南梁水患之后，朕很少去关注南梁皇室的动静，你此番前去，帮朕查清楚。”
沈云鸢郑重道：“鸢儿明白。”
崇明帝又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完茶，这才看着又继续她问：“朕将你留在宫中，鸢儿可是不喜？”
沈云鸢挤出一丝微笑道：“怎么会呢。陛下待鸢儿很好，倾囊相授，更甚几位皇子公主。跟在陛下身边，鸢儿学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道理。”
“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聪明人。”崇明帝感叹道：“每每看到你，朕总会想起一个故人……你跟她年轻的时候很像。很多时候，朕总是在想……这会不会是老天对朕的一种眷顾？”
沈云鸢愕然：“臣女斗胆，敢问陛下口中的故人，可是盛华……大长公主？”
盛华大长公主韩林欣，沈云鸢并不陌生。相反，因为前世的经历，她很清楚，自己与盛华大长公主之间的关系，韩林欣是自己的生母。
她之所以一直装作不知道，是因为怕身份揭穿后，会给宁安王府带来麻烦。今生就这样做个宁安王府的二小姐，也挺好的。
“是。”崇明帝长叹一声，他倒是庆幸沈云鸢是在宁安王府长大的，否则深宫寂寥和阴谋算计，她怕是活不到长大的那一天。“鸢儿会埋怨朕有时看着你思念故人吗？她去的突然，朕这些年心里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不会。”沈云鸢跪下道：“能与盛华大长公主有几分相似，让陛下一解相思之情，是鸢儿的福分。”
崇明帝抬手轻道：“起来吧。”
沈云鸢得了崇明帝的应允，起身又给崇明帝续了一杯热茶。
翌日，早朝。
崇明帝将云崖关一事的奏折摔在大殿上，质问为何军情延误一事，满朝文武一时间人人自危，更无一人敢发声。
兵部尚书被当场撤职查办，负责各国军情收集的虎牙卫卫长靳松被下令处死。
早朝结束后，崇明帝在御书房见了荀王爷。
荀王爷韩离笙是先皇最小的皇子，也是崇明帝韩离渊现今唯一活着的皇弟。在外人眼中，是个闲散王爷，偶尔在各大宫宴或者祭祀上露个脸，平日里大半时间都混迹在京城的各大酒楼或者管家青楼听曲。
按理说，早就不闻朝堂大事的闲散王爷，应该不会知道这种军机秘闻才是，可偏偏这延误军情的消息就是从他递给崇明帝的那份奏折开始的。
沈云鸢此刻在御书房伺候着。
崇明帝下朝后就宣召了这位早就不上朝的荀王爷。憨厚老实的面容，进来见崇明帝第一眼便是慢悠悠撩起衣摆下跪：“臣弟见过皇兄。”
“起来吧，赐座。”崇明帝瞧了他一眼，又看了沈云鸢一眼。
沈云鸢立马会意，拿了一鼓凳放在韩离笙身旁，小心扶着他坐下。
韩离笙坐下后看向崇明帝道：“谢皇兄。”
“知道今日叫你来，是为何吗？”崇明帝没有抬头，他坐在御书房的案桌前，案桌上摆满了奏折，可他一连看了许多奏折，竟无一份是关于云崖关的。
韩离笙思考着，想起自己不久前递上的那份奏折，不安道：“皇兄，可是因为云崖关一事？”
闻言，崇明帝轻笑一声，但手上的动作未停，他一边继续翻看那些大臣们递上来的奏折，一边与自己的这位皇弟说话：“装了半辈子，这次倒是不打谜语了？”
“皇兄说笑了。”韩离笙心里清楚，崇明帝在试探自己，但他也是没有办法：“这东陵有您在，臣弟自然落得一个闲散王爷的称号。只是这天下之大，难免下不达上听，臣弟……臣弟也只是不希望皇兄被蒙蔽。”
“这里没有外人，朕传你来也不是兴师问罪，只是想知道消息是哪儿来的？”崇明帝终于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瞥了韩离笙一眼。
韩离笙看了身旁伺候的沈云鸢一眼，有些迟疑。
崇明帝见状，道：“鸢儿是朕的人，直说便是。”
“送信的人，是云崖关副将金无涯麾下的心腹。”韩离笙面色一沉，继续道，“几日前，臣弟在万花楼喝酒回去的路上，碰到浑身是血的他，便将人带回府中，可不等请来郎中救治，那人便死了。临死之前，他求臣弟务必将这消息告知陛下！”
崇明帝：“那人身份可曾核实了？”
韩离笙：“进宫之前，臣弟已经将尸体和画像送到宁安王府找王妃证实了。”
沈云鸢心下一惊。
看来这件事终究还是来了。跟前世一样，云崖关一战，关乎南梁帝位易主。
只是这一世，她想要护住自己的大姐沈云淑。
御书房外，威远侯父子霍青纲霍琦明与韩靖轩走来。
远远瞧见的福安，立刻上前行礼：“见过四殿下，威远侯，明小公子。”
韩靖轩瞧他那样子，立刻猜到此时的御书房内，崇明帝正有要事和人相商。便微微一笑，对福安道：“劳烦公公进去通报一声。”
不久后，在外等候的韩靖轩三人，便瞧见沈云鸢和荀王爷韩离笙一同从御书房内出来。
“四殿下，威远侯，明小公子，陛下有请。”
错身而过的时候，韩离笙冲着三人微微点头。
沈云鸢面不改色。
韩离笙回头望了一眼进去的三人，喃喃了一句：“这天要变了……”
“王爷说什么？”沈云鸢望着他不解。
长廊行走的人停下脚步，望着远处，万里无云的天际，微微一笑，答非所问：“都说沈二小姐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今日一见，倒是觉得传言信不得。沈二小姐亭亭玉立，艳色国芳，颇有几分故人之姿。”
沈云鸢知他在试探自己，也顺势而为：“今日一见，倒是觉得荀王爷也和传闻不一样。”
两人相视而笑，最后在长廊尽头分开。
韩离笙出宫去了，可沈云鸢却原路折回。
韩靖轩出来的时候，沈云鸢就站在长春宫外。
请旨去云崖关未成，还被崇明帝教训了一顿。韩靖轩心有不甘，但又无能为力。威远侯不久前才灭了西禹蛮族，此时崇明帝是断然不会放他出京的。
二人远远望着，沈云鸢冲着他躬身行礼：“见过殿下。”
韩靖轩走到她跟前，看着一脸淡漠的沈云鸢，轻道：“你别误会。怎么说我年幼的时候，云淑姐姐也教过我练剑，更遑论我还在云崖关待过一年，于公于私，我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不做什么。”
看他一脸失落的样子，沈云鸢便猜道：“云崖关一事，陛下自有定夺，殿下何苦在这个时候来找不痛快呢？”
“阿鸢，云崖关军情延误一事，不是我做的……”韩靖轩心里有些难受，他抓着沈云鸢的手臂解释。
沈云鸢低头看着他抓自己的地方，淡然一笑，随后用另一只手拿开，冲着韩靖轩嘴角上扬，仿佛在看一个笑话，又像是丝毫不在意：“殿下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要陛下信您的话才是。”
沈云鸢走了。
韩靖轩身子晃了晃，自嘲地笑笑。
他和沈云鸢这一世，难道就只能这样吗？他原以为重生一世，就可以避免上一世的遗憾，可天不遂人愿，他的阿鸢，如今已然不再喜欢他。
威远侯霍青纲向崇明帝请旨援助云崖关，被崇明帝拒绝，说是西禹刚灭，有劳威远侯多费心思料理西禹一事。至于派兵增援云崖关一事，就交给了威远侯的儿子霍琦明。
从御书房出来后，沈云鸢陪着崇明帝去了安乐宫。
“臣妾参见陛下。”鸳鸯扶着脸色不太好的熹妃给崇明帝行礼。
“玉环，”崇明帝很少这么叫熹妃，刚一进安乐宫，看见熹妃就上前扶着人手轻道，“听太医说，你这几日没什么胃口？”
沈云鸢看了一眼鸳鸯，她立马跪下道：“回陛下，娘娘知道二殿下遇刺的消息后，就一直没什么胃口。”
“倒是朕疏忽了，”崇明帝扶着熹妃坐下，瞥了一眼鸳鸯吩咐：“待会儿去太医院一趟，着人来好生瞧瞧。”又看向身旁的熹妃慢道：“泽儿遇刺一事，爱妃放心，朕自会还他一个公道。但是你也要好生照顾自己，不然等泽儿回来了，你病倒了，他怕是会埋怨朕这个父皇的。”
“臣妾谢过陛下。”
熹妃受宠若惊，立刻俯首跪拜。
“都起来吧，”崇明帝扶着熹妃坐在身侧，看着她道：“朕这段时间太忙，鸢儿一直在长春宫没来你这安乐宫坐坐，玉环不会怪朕吧？”
熹妃看了眼沈云鸢，轻笑道：“陛下言重了。臣妾还担心她伺候不好您呢。”
望着此刻琴瑟和鸣的二人，沈云鸢笑道：“姑姑放心，二表哥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没事的！”
“你这张小嘴啊，还真是会说。”崇明帝看着沈云鸢笑呵呵，吩咐福安：“今日就在安乐宫歇息了，去准备晚膳吧。”
福安恭敬道：“奴才遵旨。”
***
魏阳王府。
韩靖轩盯着书桌上的舆图，南梁与东陵交界之地云崖关。
叩叩叩——
“进来。”韩靖轩转身瞄了一眼书房门口。
夜三一身夜行衣进来：“属下参见王爷。”
“如何？”韩靖轩问。
夜三答：“小六说二小姐今日陪陛下去了安乐宫，熹妃得知二殿下遇刺的消息后病了，陛下今晚在安乐宫留宿。”
韩靖轩叹了一口气，转而问道：“云崖关军情延误一事，查的如何？”
“此事不是侯爷所为，但似乎与大公子有关。”
“霍琦风？”韩靖轩邪魅一笑：“看来，本王上次在千骑营下手有点轻了。早知道他们如此不安分，合该杀鸡儆猴的！”
“去通知其他人，最近一段时间给本王盯紧了侯府。”韩靖轩一手紧握，眸光清冷：“另外，再派些人去北地一趟，可别让本王那二哥死在回京路上。”
夜三疑惑：“王爷要派人去保护二殿下吗？”
韩靖轩凝眉：“舅舅刚灭了西禹，在别人看来朝中威望正盛，父皇又派霍琦明去增援云崖关，看似是重用，其实是在试探。若此次二哥不能活着回京，不管背后浑水摸鱼的人是谁，本王料想父皇这一次，都要对霍家动手了。”
夜三顿时心中一凉，不禁感叹自家主子这也太惨了：“属下明白。”
***
沈云鸢是在晚膳过后，出宫回府的。
沈志洲得知她回来后，第一时间将人叫到书房。
关于云崖关一事，沈志洲想知道她心中所想。
但沈云鸢却答非所问：“父王，女儿回府之前收到程盟主的来信，说是小神医已经在回京的路上。算算时日，这场瘟疫也快结束了。云崖关一事，父王不必担忧，纵使霍琦明心怀不轨，有大姐在，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女儿真正担忧的是北地一事。”
沈志洲见她面色愁容，担忧道：“你是怕有人对二殿下不利！”二皇子韩靖泽在北地遇刺一事，沈志洲上朝的时候，已经知道。“这威远侯还真是胆大，竟能将手伸到北地去！”
“二表哥遇刺一事，不像是威远侯的手笔。”沈云鸢道，“程三刀亲自去了一趟北地，他告诉女儿，此次二表哥遇刺，随行护卫和暗卫都中了毒。对方明明有机会连同二表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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