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长街石板路，走进食肆烟火中。
穿过挂着招财对联的冷雨扫视整个店铺，发现这里竟整个儿就是一片苏式园林造景，整体装潢颇具古意，连用餐区桌椅都是木方桌与露着木纹的老式实木条凳。
她径直走向假山后的柜台，刚绕过木石就闻到了新的味道。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香气混杂的热气，蒸腾在她脸上，使得她那如此剧烈运动之后竟都还没死透的眼镜，忽然蒙上了一层白色水汽。
与此同时，她的肚子也轻轻‘咕噜’了一声。
冷雨沉默片刻，取下眼镜，旁若无人的掀起无袖背心边角擦了擦镜片的水汽，然后将它挂在了领口上，打量着柜台旁的价格表。
那上头多是些包子炒饭家常菜之类的东西，价格一般维持在2积分等于3肉包子或者1积分一碗蛋炒饭的水平。
“有什么推荐的吗？”冷雨问道，“不要贵的，能吃饱就行。”
柜台后一直在埋头打算盘的、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抬起头来，笑呵呵的捋了捋颌下须，并没有露出什么对贫穷发言的蔑视鄙夷，只是脸色和气的道：“今天的豌豆特别好，炒饭不错。”
“那就一份炒饭。”冷雨说，“但是优惠券怎么用？难道还有‘0.3积分’的说法吗？”
“当然没有。”中年人仪态平和的笑道，“但是可以给你换成套餐，带蛋花汤和一个鸡腿。汁肥味美，童叟无欺。”
果不其然，掏出来的积分就别想别人能给你放回去。这‘游戏’完全没有小数点这个概念的呢。
冷雨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着付了1积分与一张优惠券，就坐去不远处一个位置隐蔽的空方桌边，等起了自己的饭。
这会儿在这家店里用餐的大概不到十个人，分散在宽阔的室内庭园里，她往这儿一坐，整个人就直接没入了花草、灌木、排竹与假山石里，悄然和其他人隔离开了。
青鸟没有跟着她一起来——毕竟是她要吃饭而不是青鸟要吃饭，两人并没有熟到能请对方就餐的地步。但冷雨坐的这个位置确实不错，她能看到对方在她走后就在柜台与那中年人交谈，却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传出来。而冷雨也知道了，玩家的超自然能力在这里是会被封禁的。
代价是一个跳在眼前的警告弹窗。
冷雨默默挥去弹窗。片刻之后，青鸟表情满意的离开了，那中年人笑着目送她，又忽然转眼过来看了看冷雨，与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对视。
冷雨有些意外，尴尬的笑了笑，但此人看过来的目光简直比她是他大爷还和气，因此她也不能更和气的遥遥对他拱了拱手。
“哎呀，不错。”顶着【五鬼食肆-掌柜-赵朗】铭牌的中年人收回目光，慢条斯理的拨弄起算盘来，口中悠然感叹：“这做生意啊，就是该内防隔墙耳，外生和气财……”
这声音清晰的传达了出来，冷雨无奈的摊了摊手，向对方表达自己没有恶意。但对方没有再抬起头来了。而她也收回了目光，琢磨起了‘赵朗’这个名字为何这么耳熟……
之前她猜测‘五鬼食肆’或许是与五鬼运财（又称五鬼搬运术）有关，但‘五鬼’具体是哪五鬼、‘鬼’又是什么概念，也是有说法的。
在夏国民俗中，有传说‘鬼’在古代也通‘仙’、‘神’之名，或言之为‘人死为鬼’，也正是‘人死为归’，死人就是归人，也正是‘鬼’。
可‘五鬼’的概念却与普通鬼不一样，它在很多时候指代的其实是五位财神或五位瘟神。而夏国有些地区民间认的五鬼与正统五鬼不同，又有祂们各自的名字。
冷雨总觉得，‘五鬼食肆’的五鬼，就是那五位财神爷。
一时间，她习惯性发散思维琢磨起了这里头的门道。
自她十二岁那年患病起，她的思维就总有些奔逸趋势。有时候，她自己要想什么、在想什么，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事。
但这并不影响她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时又记吃不记打的竖起了耳朵。没办法，即使她不喜欢主动去探求，文职人员把收集情报这技能练成被动也是应该的。
所以，即便是在桃园里听咒语把自己听了个倒仰，冷雨一时半会儿也不太能改掉这破习惯——‘习惯’这东西，如果能飞快改换，它就不是‘习惯’了。
“夏岭大学？”有个年轻的男性声音问道，听上去有些惊讶，“那不是中州那个特牛逼大学吗？它也变交界区了？”
冷雨猛地瞪大了双眼。但她克制住了自己转头看向那边的欲望。正巧这时她的餐品正和一壶热茶一起被一个笑容温柔和善的女店员端了上来，她下意识向对方点头道谢，低头给自己倒了杯茶。
而那年轻声音传出的地方，又传出了一个有些苍老的男性声音。
“没，只是出现了‘副本’。而且已经被人打通了。”那老人说，“这是经过十来个商贸区占卜师认证的消息，不会有假。”
“这个时候被打通……这是哪些神人的新手副本？这么快就出来了？”年轻人震惊的往后一靠，好像靠在了墙壁或山石上，“这可是标准的‘寄托强大愿力的离散地带’，应该特难搞才对吧？他们活着出来了几个人？”
“不知道。占卜师没那么万能。”老人说，“只是他们占卜出了，那次任务的关键词是‘逆行’。”
“……听着像是一些要扣驾照分的行为。”年轻人嘟囔了一句。
随后，他们就转去说些别的了。比如“商贸那边娱乐区的花样真多”之类的。
冷雨放下掩饰用的茶杯，面色平静的舀了一勺冒尖儿的炒饭放进嘴里，边咀嚼弹软可口粒粒分明的裹蛋米粒与软脆清甜汁水丰沛的浅绿豌豆，边拿起筷子将横置碟中的鸡腿夹进碗里，又把漂着淡薄油花的汤汁淋上炒饭。
咽下之后，她感受着香气宜人的炒饭回味，由衷赞了一句：“味道不错，这用料真扎实。”
名叫赵朗的掌柜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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