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是如墨水晕染开的黑沉无声，黑暗在602宿舍静静流动，张小沫喉头干咳嘶哑，爬起来倒了水喝。
她经过严莓莓上铺床帘，脚步顿住了，太奇怪了。
严莓莓平常睡觉是会打呼噜的，声音大的像是电钻钻墙四面响起，现在安静如鸡，很不寻常。
空调暖风把严莓莓的窗帘吹得掀起又落下，掀起又落下，像是有个无形的人在故意乐此不疲这项活动。
透过暖风吹拂的窗帘缝隙，张小沫站在床铺下，从她的刁钻角度看，严莓莓侧卧背对着她，黑暗中她身影模糊蜷缩在一起，看不真切。
张小沫张嘴喊：“严莓莓？严莓莓你睡着了吗？”
上铺没有回答，宿舍像是牛皮紧紧包裹的密封袋子，袋子里只有她失真的喊声懵懵回荡，像是进入了另一个镜面世界。
张小沫钻进温暖的被窝中，感觉山外头秋季降温，连带着宿舍里也变得有几丝寒意，挂在玻璃门上的泛黄空调卖力嗡嗡往外输送着暖气，也不能抹平深秋寒冷感觉。
张小沫按亮手机屏幕，现在是凌晨3：29。
短信有两条提示音，她点进开来，一条是银行卡工资到账，还有一条是老妈的短信。
短信很奇怪附图彩信：父亲躺在充满消毒水的医院里，脚打着绷带高高吊起在医用支架上，父亲晒得脱皮的脸上露出抹痛苦与哀愁。
底下是母亲的留言：小沫，下午我和你通完电话，联系王婶。打不通你王婶子电话，没想到晚饭过后又打回来了，说是给我介绍份工作烧饭阿姨。我心想我退休在家给人烧烧饭，赚不了几个钱，就让你爸开摩托载我去雇主家看看，没成想路上冒出来一辆小轿车。我倒是没啥事情，你爸腿骨折打着吊瓶，你看能不能公司请假回来看看你爸，伤的还挺严重，怕是需要一笔钱做手术，医生说好的内置钢板至少要两万。
今天下班在财务室她是和老妈通过电话，不过让张小沫奇怪的点是，老妈可以打电话跟她说这件事，也会用微信可以微信上发消息，为什么用短信这种古朴的方式，万一她没看到短信呢？
张小沫点开微信聊天框，老妈的微信昵称太阳花，头像是去旅游她帮老妈拍的在向日葵花海里笑的压缩图片，上面滤镜美颜严重，像是用某音美颜人像过后放置上去，胖嘟嘟的圆盘脸妖魔的有些蛇精脸。
张小沫心头不安，聊天框输入又取消，犹豫好久决定点击发送。
【妈，短信是你给我发的吗？】
截图短信聊天框。
对面很快回复到。
【是啊，小沫。回家看看你爸，我给你炸最爱的菜粿吃。】
张母还发了小胖墩拍肚皮哈哈笑的表情包，那是张小沫熟悉的说话语气和表情包。
但她内心还隐隐觉得不对劲，继续发到。
【妈，你包我最爱吃的菜粿馅料吧。】
【行，菜粿内馅就包我家小沫最爱吃的猪肉韭菜馅。粿皮皮薄馅多。韭菜馅料一定要多过猪肉，才符合我家闺女口味。】
张母发来了家里以前做过的炸菜粿照片，菜粿粿皮白如一张薄薄的纸片，里面若隐若现能看到绿色的内馅。
轻轻用筷子一挑破，露出里面嫩绿新芽满满的韭菜内馅，韭菜内馅里长出少数姜黄肉香的肉粒。
张小沫心中的气吁出，她心头那股萦绕不散的怪异感消失了，是她亲爱的妈妈，只有老妈才知道她最爱的口味。
炸菜粿面皮薄如蝉翼，内馅混搭，有白菜豆角馅料、粉丝包菜馅料、芋泥紫薯馅料各色馅料，五花八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出的口味。
张小沫决定请假一个月，老爸的腿骨折看起来伤的很重，厚厚的绷带隐约有血丝透出。
老妈肯定憔悴，偷偷抹泪照顾老爸。妈妈平时风风火火做菜，其实她的胆子很小，遇到大事就心惊胆战，晚上睡不了觉翻身叹气。
张小沫想了想给主管杨众发了请假条，注明了请假原因。
【咸鱼躺平：主管我大概可能要请一个月的假，家里出了点事，急需我赶回去。】
张小沫做好了主管不通过的准备，毕竟一个月的假期太久了，她打算争取多请点，实在不行一个礼拜也行。
没想到主管杨众是个夜猫子，还没睡，他发来的信息让她傻眼了。
【主管杨众：可以，我会好好在老板面前说的，就是年底的全勤年终奖没有了。】
主管表现的很爱护员工，张小沫觉得是不是上次请假去不到山留下的后遗症，主管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张小沫回复消息【收到】
她息屏手机，又打开手机屏幕，现在手机时间显示凌晨4：06。
要不要给丹凤发个消息近段时间她不在工厂，回闽南老家去了。
张小沫想到丹凤在食堂说天道事务所给他派了个任务，这段时间都不在工厂，算了，还是不要通知他了。
丹凤这段时间事情也很多，她看到眉心都平添了一道皱褶。
这么点小事不用烦他了，况且这么晚时间丹凤肯定睡了。
有事情，她会用小蝴蝶联系丹凤的。
点开手机交通APP，张小沫抢了张火车硬座，高铁直达不了老家，只有火车是最快的交通方式。
火车票出发时间早上6：10，她要做一天一夜的硬座，第二天清晨才能到家。
手机显示时间凌晨4：34，她要抓紧时间行动。
张小沫从床底拉出行李箱，从五颜六色的零食袋子里，掏出几盒咸蛋黄黑椒牛柳味泡面，几个草莓夹心派面包，这些可以火车上吃，火车高铁上的食物一律溢价严重，还是自带省点钱。
剩下的零食袋子张小沫挂在宿舍门上，贴了张纸条留言，表明家中出事回去一段时间，严莓莓不用担心自己。
张小沫踩着深秋夜晚的尾巴，上了火车。
火车发怒吐着黑龙般的长烟，一路向南。往南边去倒是没有干燥的寒冷，转变为阴冷潮湿，车窗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水雾，铁轨周围的树木连同火车都被包裹在朦胧的汽水中，像是水中游乐场，海洋馆底下，往上瞧能看到湛蓝黑的天空上游着巨大的蓝鲸。
张小沫家在沿海地区，南方秋冬地面潮湿，扶手车窗上弥漫水珠在正常不过。
硬座坐的她屁股生疼，在摇晃如身处婴儿床被母亲抚慰的同时，张小沫再也熬不住昏昏沉沉睡过去，不过这次她没有再做噩梦，梦到有关家乡的点滴回忆。
“小姐，醒醒！”张小沫是被摇醒的。
张小沫云里雾里，抹了把嘴角干燥，还好没有流口水，不然丢人丢大发。
硬座里面有个男人，穿着黑色探路者冲锋衣，脸上架着黑框眼镜，气质看起来很儒雅有礼。
“小姐，麻烦你让让，连海新城到了。”他弯腰拍张小沫的胳膊。
与此同时，火车广播里传出列车员甜美清扬的声音。
【各位旅客，本次列车连海新城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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