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弦宗的祠堂内,苍尘屈膝于蒲团之上,举头瞻仰着上端的魂灯,目不转睛。
修仙之士在结丹之际,皆有一盏魂灯,只要内丹尚存,且三魂尚在,魂灯便会长明。
若魂灯熄灭,则表明内丹碎裂或此人的三魂已散。
修者内丹一旦破碎,则会迅速老去,生命力急剧流失,短时内衰亡而死。
三魂一散,会如同凡人一样,身体变冷变僵硬。
此刻,庙堂上方的魂灯安然置放,毫无动静,苍尘却仍然一眼不眨地盯着那盏魂灯,唯恐错过一丝一毫的异动。
细步行走之声自背后传来,时云行至神案前,取出火折子点燃三柱檀香,不疾不徐地进行了三次礼拜。
继而,她缓缓转身,低头俯视着苍尘,说道:“你每日在此驻留三个时辰,之后还要四处奔波,寻觅戒指。剩余的时间,你仍在猎取妖丹,竟无一日能够放松……二十多年来,你难道不感觉疲惫吗?”
苍尘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魂灯,丝毫没有移开视线,“戒指中存有我的一缕元神,和大半内丹之力。我能感受到,师尊还活着。且魂灯具有定位之能,我不想错过它亮起的第一个时刻。”
闻言,时云嘴唇几度张合,最终满脸复杂地问道:“你……关于困佛谷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那一吻……或许只是巧合。你不必庸人自扰,让自己陷入困扰。”
苍尘自然明白那一吻背后隐藏的深意。
想当日,困佛谷之畔,楼无漾倾尽内丹全力,封印自己脸上的妖族刺字,否则自己今日何能立于七弦宗,乃至玄界之中,受人另眼相看?
若非刺字被遮,早在三百多年前的人妖大战中,便已被当作异类处决。
今日自己的一切名声地位,皆因师尊恩赐,这样好的人,自己怎能放过,又怎会让她离自己而去!
想到此处,苍尘周身气势愈发压抑,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寒光,淡然说道:“她非礼于我,理应对我负责,她此生不能再找他人,只能成为我的人。”
虽然言语稍显狂妄,但时云深知其心情。
救命之恩,守护之情,百年的朝夕相处,又是如此英勇无畏地付出,谁能不心生爱慕。
时云并未再多言劝诫,只是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已决定守候,便须有耐性。做好千八百年甚至更为持久的等待。毕竟自爆非同小可,她如今无论在何处,又或是什么模样,魂魄与内丹都需要精心调养,非短期内所能恢复。”
苍尘听到这番话,郑重地向时云叩首道谢,“多谢师姑成全。”
时云轻摇螓首,叹息着转身离去。
待她离开后,祠堂内便仅剩苍尘一人。
他如同一座石像般跪立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上方的魂灯,全神贯注,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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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阳光明媚,晴空万里,景色宜人。
叶竹烟姐妹二人与楚清石于偏院小屋内相对而坐。
楚清石打开一精致的刻花木盒,取出其中仅存的两张薄纸置于桌上,目光直视对方,右手轻推上前,“你看,此物对否?”
叶竹烟毫不迟疑地接过,仔细端详良久,然后放置叶芩面前,“我已看过,你再一观。”
身旁的叶芩满不在乎地趴在木桌上,打了个哈欠,“我不识字,姐姐以为对,那便是对的。”
“好。”叶竹烟手持两张卖身契,抬头望向对方之人,“所需银钱几何?或者银票?”
楚清石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含笑注视着她:“可看清楚了?确定是此二张吗?”
叶竹烟神情自如:“我识字,府中印记亦曾见过,不会认错。”
“那便好。”
言毕,楚清石突地扬手一弹,两张薄纸瞬间被他捏在两指间,叶竹烟未来得及反应,惊讶地颦眉道:“你……”
仅说出一字,楚清石便不给她疑虑自己的机会,捏着纸张的手随意一歪,白光乍现,两张薄纸瞬间化为齑粉,连点碎渣都不曾留下。
叶芩瞠目结舌,忍不住拍手称赞,“哇……不愧是修仙之人,好生厉害啊!”
“……自愿的?”叶竹烟收回惊愕之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楚清石肯定地点头:“实属自愿!”
随后,床榻上早已整理好的包裹被叶竹烟起身提起,她牵着妹妹来到楚清石身前,郑重行礼。
“竹烟与阿芩在楚府度过数年,幸得清石公子悉心照料,关怀备注。今日离去,竹烟定会铭记此恩情,他日归来再行报答。”
叶芩一脸严肃,亦是同样行礼致谢。
楚清石急忙起身,避开此礼,行至她们身前,搀扶起二人,“竹烟不必客气,这些皆是我应当为之。至于再行报答……不必了。楚府已交由管家掌管,从今日起,我与你们同行。”
“你……你方才说什么?”叶竹烟常年恣意的脸庞,此刻难得露出了一丝迷茫。
叶芩在旁替他解释道:“楚大哥说,他要一路护着你,与你朝夕相处,以防你被狡诈恶徒拐跑。”
话音刚落,她的额头便被赏了一记脑崩儿,叶竹烟瞪了她一眼,随即与楚清石对视良久。
她静默不语,却也察觉出了楚清石眼中的认真:“一切都安排妥当?不会后悔?”
“终身无悔!”
于是,三人达成了最终决定,其中两人心情愉悦,一人内心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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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竹烟姐妹二人在落玉庄生活逾二十载,自幼时起,便深受左邻右舍眷顾。
故此,二人并未悄然离去,而是耗费一日之久,恭敬地与长辈们辞别,其中最难舍的自然是她那青梅竹马的叶不冬。
叶不冬之名,来历颇有趣味。
寻常百姓家中,生活维艰,勤劳做工所获银钱亦不多,勉强果腹都是常事。
然而,他们最惧怕的并非饥饿,而是严寒。
楚府于冬季所铺设的被褥之中,所填充的棉花对平民而言实在是极为罕见。
莫说棉花了,即便是普通的破旧棉絮亦是珍贵无比。
因此,平民们最惧怕的便是冬季,遂为他取名为不冬,寓意不畏寒冬。
叶竹烟为其母亲留下不少银钱,与叶不冬的母亲一番促膝长谈后,承诺定会归来,她这才含泪将二人遥遥送别。
姐妹二人刚刚出门,叶不冬不知从何处闻讯匆匆赶来,身躯壮硕如山地牢牢挡在两人面前,眼眶红红的盯着她们。
叶竹烟并未在意他的失礼,她嘴角轻扬,淡然说道:“不冬哥是来为竹烟送行的?”
叶不冬嘴巴张合,声音颤抖:“你真的要走?我……我会努力多挣点钱,你多等我两年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等你两年?”叶竹烟面容依旧,“仅仅因为我们自小情深意重?”
“你……你真的决定跟那个楚大人同行了?你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说罢,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委屈地哭泣起来。
叶竹烟轻叹一声,劝解道:“不冬哥,我中意谁,不中意谁,与你毫无干系。为何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等你,一定要嫁给你吗?”
“我这几年已多次明确拒绝,并没有故意吊着、与你纠缠不清。且,我也明了你看上我什么,无非就是这幅确实惊人的美貌。可若我没有呢?若我只是个普通长相呢?”
“不冬哥,你所执着之事,这是我最后一次提及。此次出门,我不一定何时归来。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十年。多余之话便不说了,希望你不要再做傻事,坏了我们之间青梅竹马的情分,就此罢了。”
言毕,叶竹烟牵着叶芩径直越过呆愣的叶不冬,从容离去。
叶芩被她拽得有些踉跄,却毫不在意地笑着挥手道:“不冬哥,叶奶奶再见。”
待两人走远后,叶母上前叹息道:“竹烟自幼便识文断字,知书达理,身手不凡。她性格又是如此疏狂不羁,不是你能驾驭得了的。”
闻听此言的叶不冬顿时泪如雨下,抱住叶母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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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之内景致盎然,古树参天,树荫浓郁,林中清风徐徐,幽香阵阵,花香与鸟鸣交相辉映。
楚清石端坐于马车之上,姿态散漫,衣袂随风飘扬,显得格外潇洒。
“咔嚓——”
随着枝叶被踩碎的声音响起,他睁开双眸,注视前方,微笑道:“都聊完了?”
叶竹烟轻笑应道:“该交代者皆已交代,该拜别者亦已拜别,现在可立即启程。”
楚清石扬起马鞭,悠然问道:“先往何处?”
叶竹烟回首看向叶芩:“可有想去之地?”
身后的叶芩登时高举双手,蹦跳着欢快道:“有!我想往天照城!”
她的话音刚落,楚清石瞬间双眉紧皱,放下马鞭,身子前倾追问道:“为何是天照城?我们先往帝女城如何?那里乃我本家,故我对城内甚为熟悉。游览完帝女城后,我再带你去附近的深山邑城。早年我出任务之时,常去这些地方以放松身心,那里的景致皆甚美。”
叶芩噘嘴不满道:“深山大树我看得多了,景致再好不过是形状不同,无甚趣味。”
楚清石默然片刻,突然笑道:“若是不喜欢此处,那便去千机城如何?我听说千机城的机关堪称当世一绝。我们去那里购买些机关小兽,用来赏玩也是极好的。”
"哼!"叶芩不再理会他,伸手轻轻摇动着叶竹烟的衣袖,目光里充满哀求。
叶竹烟了然于胸,她温和且客气地对马车上的人说道:“我们打算前往天照城,清石公子是否顺路?若是不顺路,我们可以另外租一辆马车。”
话方落下,楚清石眼中霎时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却面色平静地说道:“非得是天照城吗?”
叶竹烟与他视线相撞,“叶芩喜欢。”
毫无预兆的沉默之后,楚清石似乎妥协了。
他掀开车帘,淡然自若地说道:“既然你们都想去天照城,我又有何理由不陪同呢?”
叶竹烟微微眯眼,含笑点头:“那就有劳清石公子了。”
言罢,二人依次踩过车凳,从容地登上马车,端坐在内。
待她们坐稳后,楚清石扬起马鞭,马蹄翻飞,卷起一片尘土。
他们三人驾驭着马车,不紧不慢地向天照城进发,留下一道道绵长的车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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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茗院门户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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