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没有太阳,阴暗昏惨,只有一弯不甚明亮的残月勾在天上,颜色血红,令人心生不祥。
天权是第一次踏进这里,深觉不适。
他和其他六位星君一起,来宣读天君的旨意。
一路上经过诸地狱,刀林耸日,剑岭参天,沸镬腾波,炎炉起焰;铁城昼掩,铜柱夜燃。所见所闻惊奇恐怖,若是个凡人,怕是早已被吓破了胆。
行到奈何桥,此处管魂灵引渡,鬼魂熙熙攘攘,到了桥头,便有一美貌女子递上一碗蓝荧荧的汤,有仍对凡间牵挂者,劝慰几句,还请他们过桥。
这便是孟婆了。
他们七个与这里实在格格不入,孟婆一眼瞧见,便慌忙上前来行礼。
呆滞的鬼魂们随之看过来,为首的玉衡止住她的动作,又看看成群结队的准备引渡的鬼魂:“今年似乎比往年多了许多。”
孟婆便不语,末了,极轻的一声叹息。
人间又是乱世了。
玉衡心知肚明,不欲扰她,一行人向弑月宫迤逦行去。
弑月宫楼阁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顶,血月到了这里,便越发明显,一伸手就能够着似得,红得妖艳灼人。
天权恍惚有种错觉,他觉得那月亮仿佛在逐渐补圆,而且越来越大,好像下一刻就要朝他砸下来。
十殿阎罗已经在外面备候迎接,玉衡以礼相让,彼此客套一番,只不见大帝出现,开阳不悦,以为故意怠慢。
进了宫,仍是安静一片,反常得很。
往常这里是很热闹的,本任酆都大帝贪于淫逸,每日必命美姬于尸山血海中献舞,靡靡丝竹之音混着小鬼的惨叫,一副诡丽渗人的地狱景象。
开阳是武将出身,性情直爽暴躁:“我等奉天君之命来宣读旨意,大帝何故不现身,莫非是轻视我等?”
玉衡一向以和气为重,从不与人为难,喝止他:“开阳,不得无礼!”
开阳就悻悻然闭嘴坐下了,一时间众神鬼皆无言。
神仙来去都有定时,此番到访虽得了天君的授意,终究不可耽误,玉衡少坐片刻,再寒暄几句,终是忍不住问道“不知帝君何处去了?我等也需早些回去复命。”
“回星君,酆泉有恶鬼暴动,帝君探查镇压去了,片刻即回,还望星君海涵,且再稍等片刻。”
说话的是秦广王,乃十殿阎罗之首,玉衡颔首,不再多言。
只是开阳疑惑:“酆泉炽寒之地,十万恶鬼投放那里自相残杀,千百年独立在外相安无事,何以突然暴动?”
秦广王面露难色,苦笑道:“这便说来话长来了,乃是数年前,我们帝君纳了个狐妖……”
他言语未落,便有鬼差跌跌撞撞闯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没看见贵客在吗?如此冒犯失礼。”
那上了年纪的鬼差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一片惊慌之色,惨白平板的脸上两只黑漆漆的眼珠子要弹出来:“大人,是酆泉,酆泉乱了!”
冥界有九泉,大部分寻常百姓过黄泉,人死了,魂魄由黑白无常押送到判官案下,定其生前功过,然后到诸位阎罗王所照管的地狱受苦受罚偿还罪恶,当世罪债既偿,命簿上挂了名,奈何桥边喝一碗汤,过了轮回,下一世仍旧可为人。善者大富大贵和睦安乐、恶者转世便出生鄙贱之家一生蹉跎。
其他诸泉如寒泉关押山野精怪、溟泉关押伪君子小人、幽泉关押无赖地痞……受罚更甚,大多被投入畜生道任人宰割。
入其他八泉,受完罚尚可继续轮回,唯有酆泉不能。
酆泉条件野蛮恶劣,酷暑难当可顷刻间转为寒冷逼人,了无生机。又有三千里弱水河,鹅毛不浮,滴水可蚀白骨。
投入此地者,从来只得魂飞魄散这一个下场。
千年以来,酆泉都用来流放大奸大恶且毫无悔过之心的人,任由他们抢夺资源互相厮杀。时间久了,这地方就成了冥界怨气最重的地方
为防止恶鬼逃逸,酆泉一直设有结界,基本有进无出。只是此刻,东南角上,一股肉眼可见的浓厚黑气窜出来,无数恶鬼怨灵在其中若隐若现,发出猖狂古怪的桀笑。
结界破了!
方才既已经说大帝在那里,怎会任事态发展如此。
玉衡面色凝重,长袖一挥,一柄寒冰长剑便悍然出现在手中:“事急从权,烦请殿下带我们去看看。”
秦广王等只得应允,刚出宫门几步,他又回头:“天权,你且留在此处照应。”
七位星君,只天权相较法力低微,到了冥府的地界,更是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若局面糟糕一点,还得其他人分神照看,于是只得应允。
方才人满为患的宫殿顷刻走空,只留下天权,还有刚才贸然闯进来的鬼差也在这里侍奉他。
天权是不需要人侍奉的,然而盛情难却,也就坐下慢慢等了。
鬼差捧了茶上来,浊红色的茶汤,血一样,天权便没有要喝的念头,将茶放置在一边,和鬼差攀谈。
“帝君不知何时往酆泉去了?”
鬼差摇头,他身份低微,大人物的行踪,一概都是不知晓。
一问三不知,天权也不见急躁,转了话题问其他事:“方才听秦广王殿下说,帝君纳了一只狐妖?你可知道怎么回事?”
历来不管天上地下,桃色八卦之事向来流传最广,即便是没有的事还要嚼舌根编造出一两件作闲谈,何况当事人又是他们向来百般淫逸玩出花儿的顶头上司。
鬼差明显是很想分享的,只是怕怪罪。天权看他左顾右盼欲言又止的摸样,知道他胆怯,就微微地笑:“你尽管说,不必怕,我也只是好奇听听,并不与旁人说。”
“那狐妖生前在凡间祸乱朝纲,言语挑唆帝王,不管忠奸善恶一概害之。罪孽深重,本应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奈何此妖有倾国倾城的好皮囊,又兼有狐媚之术。判官审判其生前之功过时恰逢帝君下来巡视,对其一见衷心,不顾反对硬是将她带回了弑月宫,百般宠爱,倘若不是那狐妖到底血脉低贱罪孽加身,诸王不服,怕是早已封后了。”
“这岂不是坏了冥界的规矩了吗?”天权叹道,“没有生前作恶多端死后却不受罚的道理,未免太不公平。”
“我们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鬼差接话,“那狐姬仗着有大帝宠爱,我们下面人也常常受欺压。殿下们也常去劝谏,帝君不听,反而更加纵着狐姬肆意妄为。”鬼差抹了一把眼睛,显然悲怒,又突然想到什么,“莫非星君们此次前来,便是要诛杀那妖的吗?”
天权遗憾否认:“并非为此。”
鬼差大失所望,也不好说什么,见桌上茶凉了,便殷勤端走给他换了一杯新的。
弑月宫占地不知几何,入目皆是效仿凡间的各种亭台楼阁,虽然在血月的映照下显出几分昏惨,到底还是奢靡。
玉衡他们赶过去好一会儿了,东南角上的黑气不见收敛,反而越发猖狂,竟有要渐渐弥漫到这里的意思。
天权心中忧虑,却也不敢贸然过去,强作镇定与那鬼差继续谈话:“据你所说,那狐姬此刻便居住在此了?”
鬼差说:“此事说来也奇,帝君每日必于摘星楼开筵设宴,狐姬也居住在那里。”
他指了指外面最高的一座楼,继续道:“半年前,宴席便没有名头地停了,帝君突然变忙,常常不见踪影。那狐姬往常惯常出来使唤小鬼,近来却也很消停,奇怪得很。”
“确实奇怪。”天权附和了一句。
“我听摘星楼伺候的人说啊,她啊,怕是有了鬼胎了,逃往酆泉去了!所以帝君去那里找。”
“这……”天权沉吟片刻,“莫不是有了帝君的子嗣了?这不是喜事吗?为何要逃?”
酆都大帝每三千年一换任,上一任无子嗣者挑选认为能胜任的人然后上报天界,经考察后得了批准便可交接。若有子嗣,便可效仿凡间传位给自己的孩子。现任大帝才掌管冥界七百余年,已经风闻管理不善处处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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