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梁知予睡得很不安稳。
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刚刚从电视台离职,迎来了二十多年顺遂人生的第一道坎坷。
祸不单行,骑单车回家的路上,她和一个外卖骑手迎面相撞,摔得狼狈。
车上的外卖泼洒一地,汤汤水水流得到处都是。
交警来,判定骑手全责。对方扯着歉疚的笑,问她是否要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费用由他出。
见对方额头上仍有红彤彤的擦伤未处理,梁知予忍下自己肩膀和手臂的隐隐疼痛,最终摇头说不用。
对方离开后,她在马路边呆坐了许久。
直到有辆车停在她跟前。
梦境到了这里,蓦然开始产生荒诞的畸变。
回忆被想象取代,梁知予明明记得,那辆车之所以在她面前停留鸣笛,是因为她无意中占据了对方想使用的空闲停车位,车主更是完全的陌生人,但在梦里,从车上下来的,诡异地变成了……
舒橪。
梁知予惊异地抬头,望着来人,清楚地看到他嘴唇张合,却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她大声询问他究竟在说什么,但耳边只有寂静。
梦到此处,戛然而止。
梁知予醒来,还沉浸在梦境余韵中似的,动作迟缓地去拿手机看时间——
居然才凌晨三点。
天亮前的几个小时,时间慢得仿佛被按下了零点几的慢速键,梁知予持续处在似睡非睡的状态里,直到早上八点,被昨晚设置好的闹钟唤回了意识。
今天的旅程规划,紧密更甚于昨天。洗漱过后,梁知予和裴斯湘一刻不误,下楼吃早餐。
这家民宿有早餐供应,样式虽然简单,但清淡可口,赢得住客的一致好评,不少人懒得外出觅食,都在民宿里解决早餐。
厨房里总共三张桌子。梁知予和裴斯湘起的不是最早,靠窗的位置已经有了人,于是拿着粥和小菜,坐在临近厨房门口的桌边。
梁知予慢慢剥一枚茶叶蛋,耳朵捕捉到熟悉的声线,抬眼瞧过去,果然,窗边那桌,坐的正是昨天做咖啡的女生及其同伴。
“……小宁,你真信这种乱七八糟的啊?世界上那么多人同星座,难道所有人的今日运势都一模一样?”
说话的是她同伴,一个扎麻花辫的女孩。
“哎呀,给我自己加油鼓劲不行吗?我爱情的运势分从来没有突破九十,今天真的特别不一样!”
那个叫做小宁的女生举着半根油条,说话时神采飞扬。看外表,她的年纪大约二十出头,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周身有很清澈的朝气。
她全然没察觉梁知予这桌的存在,语气轻扬道:“昨天那个人,真的好帅!你都不知道,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有多心动,递咖啡过去给他的时候,我的手都在抖。”
说着又叹起气来:“不过,他接是接了,但就只抿了一小口。可能是不合他心意。”
末句几分惆怅的惋惜,把少女心事交代得一干二净。
勺子在碗里机械性地搅动,梁知予怔怔的,像突然被抽离了意识,魂魄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那你准备怎么办?”麻花辫女孩追问。
小宁信心十足地说:“当然要想办法和他多说几句话啊。最好是加个微信,他这种大帅哥,身边肯定有很多女生追,我得抓紧时间才行。”
碗里的粥很烫,小菜却是凉的。梁知予半天没有动口,直至裴斯湘也觉出异常,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她勉强笑了笑,“我想晾一晾再吃。”
*
因为要爬山,今天的行程明显比昨天紧张。
梁知予和裴斯湘装备齐全地出发爬山,原本自信下午两点前就能完成来回。可惜事与愿违,疏于锻炼的恶果让她们狠狠体会了一把现实和理想的差距,直到下午五点钟,她们才顶着倾颓日色,腿脚酸痛地回到民宿小院。
更意外的是,裴斯湘的生理期提前了。
“你还好吗?”
梁知予端来一杯热水,放在她的床头,忧心忡忡道,“要不要我下去买盒布洛芬?”
经期反应因人而异,裴斯湘无疑属于较为严重的那种,每个月的那几天,几乎离不开止痛药。
“没事啦,我还好。”裴斯湘蜷缩在床里,面色苍白地朝她微笑。
一听就知道是逞强。
同住这么久,梁知予深谙裴斯湘不愿给人添麻烦的脾性,索性也不再问,交待她留在房间里休息,直接出门去买药,顺道在附近餐厅打包晚饭。
回来上楼的时候,她在楼梯口撞见了舒橪。
从白天到现在,这是他们今天的第一次见面。
想想也奇怪,民宿就这么大,和谁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偏偏他们互为彼此的例外,也不知是谁躲着谁。
楼梯窄,梁知予低头说了声“借过”。
舒橪面上没什么表情,脚步却停下来,侧转过身体,让出通行的空间。
完全礼让的姿态。
可配上他沉沉的、随梁知予而动的眼神,这份礼仪,似乎也没那么清白。
梁知予浑然不察,和他擦身而过。
吃过晚饭,已是将近八点钟。从二楼眺望,可以看见古镇主街通明的灯火,以及熙熙攘攘的夜游人。
房门突然被敲响。
梁知予走过去开门,意外见到了民宿老板。
“客人您好,我们民宿今晚有houseconcert活动,请问你们方便下来参加吗?”她的声调温柔,“其他房间的客人都在,大家来自天南海北,有缘聚在这里,不如趁此机会交交朋友。”
梁知予没料到是这个缘故。
她不排斥交朋友,但旅途中的相识,未必个个值得深交。况且建立和维持社交关系总要耗费精力,在这方面,她有些圈地自适的懒。
于是下意识地找理由拒绝:“算了吧,我室友身体不太舒服。”
裴斯湘抱着暖水袋坐在床上,显然也听到了老板刚刚的话,声音从房间里飘出来:“没事的知予,你想去就去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室友的善解人意来得猝不及防。
短短几秒钟里,梁知予极力想找出第二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但支吾了半天,脑筋到底转得来不及,最终还是碍于面子,跟着老板下了楼。
一楼大厅里,沙发座椅被重新排了位置,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圆弧状听众席。正对面是把高脚椅,旁边布置了麦克风和音箱,高脚椅上坐着一位短发女生,正低头调吉他。
梁知予来得最晚,此时只剩下两三个空位置。也不知为什么,十来个背影里,她一眼认出舒橪,明明深灰色衬衫并不显目。
“人算来齐了,”民宿老板对着短发女生说,“可以准备开始了。”
一句话,就把众人的注意力汇集到梁知予身上。
她有些窘,朝大家点了点头,自觉地挑了边角的空位坐下。
离舒橪最远。
麦克风调试的声音有几分刺耳,不亚于上学时同学搞怪,故意用指甲摩擦黑板时发出的牙酸动静。
舒橪的眉心紧蹙,既忽略不了这种声音,也忽略不了两米开外,那个安安静静坐着的人。
——她怎么能那样气定神闲?真当他不存在?
一口气郁结在胸腔里,师出无名。舒橪的表情冷得吓人,心思并不集中,也全然没有注意到,坐在他右手边的女孩,正是给他递过咖啡的小宁。
她原本抱着搭讪的念头,但这会儿似乎被他的低气压吓退,愣愣得不知所措。
好在此时,吉他的伴奏响起。
温柔的音符顺着琴弦淌下,本就不大的空间顿时被音乐填满,取代了所有尚未出口的话。
歌手的声线带有她独特的沙哑,咬字轻柔,旋律被她哼唱得像一首婉约诗。
梁知予听得出神。
这是首影视主题曲的翻唱,作品反响一般,曲子却广受好评,成为梁知予听歌软件里当月循环的第一名。
她曾不怀好意地问过舒橪,对于那部电影的美术画面有何高见,本以为会听到不痛不痒的商业吹捧,谁知他竟然真的从场景搭建、构图、道具陈设等方面条分缕析,批评得深入透彻。
末了还要补充:“不过电影的情节本就有硬伤,逻辑不通的地方太多了。美术用不用心,都不能改变它质量平庸的事实。”
客观又刻薄,真是没给同行留半分情面。
思绪漫游在另个深邃的维度里,似乎已经离现实世界很远。人在极度放空的时候,不会去深究自己精神世界中所见人物的规律,所以梁知予也没有意识到,她在这种时候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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