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野开始了疯狂的搜查。
赛车道路蜿蜒曲折,其中一个U型弯道就紧邻着一个废弃的旧码头。
但并没有直接冲到码头附近。
周时野不明白温妤为什么会出现在旧码头附近。
但既然曾经出现过,就说明沿着这条线有希望。
于是周时野不计成本不择手段,开出了天价悬赏。
只为了抓住任何一点点关于“旧码头区域年轻女性落水或被救起”的蛛丝马迹。
这条消息很快在黑市传开,于是接下来,真伪难辨的信息如同雪片一般涌来。
周时野把自己关在公寓里,拉上窗帘隔绝阳光。
只有电脑屏幕上的光,映着男人日益消瘦胡茬青黑的脸。
周时野不分昼夜亲自筛查每一条信息。
交叉比对,分析时间,地点,任何哪怕一丁点的描述的合理性都不放过。
周时野常常一坐就是整个通宵,直到双眼布满骇人的红血丝,酸涩的睁不开眼睛,才被迫闭眼休息半个小时,再继续。
就这样,各种线索带来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萤火,一次一次微弱的亮起,又在周时野极度严苛的求证下,一次一次无情的熄灭。
那些堆积如山的线索,也在一次一次被红笔划掉后而变成了一堆又一堆的废纸。
这对于亲手把希望变成废纸的周时野来说,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一次一次撒盐。
周时野快要崩溃了。
于是他动用了周家积累的庞大人脉和他自己在律政界构建的强大关系网,以近乎于粗暴的方式,向负责此案的各个相关部门和相关负责人持续施压。
他强烈要求扩大沿岸搜索范围,调用更先进的搜救设备,还动用了特殊技术手段去分析车祸那天复杂的水流走向,追踪那片海域所有出现过的大小船只。
“周律师,这不符合程序……”
相关负责人很是为难。
“程序?”
周时野冷冷一笑:“程序是什么?我只要结果。”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不在乎是否越界。
他现在只剩下一口气,他要押上自己的一切,只为了一个渺茫的答案。
肋骨的伤还没完全愈合,肺部吸入冷空气时会引发一阵刺痛,但周时野不管。
寒冬腊月,他打开赛车车窗,是以近乎自虐的方式,沿着那天赛车失控的路线,用最低的速度,一遍又一遍的行驶。
他强忍着疼,脸色苍白的仔细观察每一处护栏上撞击的痕迹。
更是不顾劝阻,多次潜入冰冷刺骨的海水里,像失去方向的鱼,徒劳的一遍一遍的查找,试图能够获取零星线索。
可惜,每一次浮出水面后,周时野除了被冻到毫无知觉之外,他苍白的脸上只剩下绝望。
但眼神里的偏执,却更加浓郁。
他彻底放下了律所工作,推掉了所有慕名而来的案子。
那间曾经充斥着奢华与享乐气息的公寓,如今变成了一个凌乱的作战室。
墙上贴满了放大的旧码头区域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记了无数个圈和箭头;
书桌上地板上堆满了分析报告,以及厚厚一叠一叠的线人报告。
空气里混杂着烟味,咖啡馊掉的味道和挥之不去的压抑。
这期间,周时野吃的特别少,往往需要靠营养剂来维持体力。
睡眠对于他来说更是奢侈,只偶尔因为体力透支昏睡过去,又总会被同一个梦惊醒:梦里是温妤苍白染血的脸,是她最后看着他时惊恐无助的眼神,还有他自己那一句如同魔咒般不断回荡在耳边的:“乖,求我”。
周时野惊恐着醒来,一身冷汗,心脏狂跳,再无睡意。
唐茗贞来看儿子。
看着最疼爱的小儿子形销骨立,不人不鬼的样子,心疼的直掉眼泪。
“时野,算妈求你了,别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温妤她,她说不定早就……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周时野面无表情的听着,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
等唐茗贞哭够了,说累了,他才哑着嗓子,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说一句:“妈,你回去吧。”
再继续埋首于那片永无止境的,由零星信息构成的绝望海洋里。
三个多月,一百多个日日夜夜,就在这希望与失望的反复绞杀中,悄然而逝。
春日悄然来临,窗外的枯树上扎满了新芽。
初春的夜晚,寒意侵人。
周时野独自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手里端着的威士忌酒杯已经见底。
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却无一能照亮他眼底的荒芜。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烟头堆积如山,像他此刻混乱而寂寥的心境。
站了一会儿,周时野转过身,来到书桌前,拿起被翻的破损不堪的旧码头区域地图。
他目光在地图上来回勘察。
不多时,周时野用一支快没水的红色记号笔,在一个最新推算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的下游区域,颤抖着画上一个新的歪歪扭扭的标记。
这时,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发出沉闷的震动声。
周时野走过去拿起手机,发现是一个他安排在邻省沿海线人的信息。
信息很短,声称在距离A市两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偏僻渔村,最近来了一个陌生女孩儿。
女孩儿长相清秀,似乎不太爱说话,也记不清以前的事,被一户渔民收留了,长的有点儿像他提供的照片上的人。
周时野死死盯着眼前的信息。
类似的“线索”,这三个月他收到过不下几十条上百条。
周时野每一次都满怀希冀奔赴,每一次都只是带着更深的疲惫归来。
理智告诉他,这大概率又是一场空,是那些想钱想疯了的人编造的谎言。
周时野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
片刻后,他一把抓起车钥匙,夺门而出。
.
温妤是在一阵强烈的钝痛中恢复意识的。
她太阳穴像是被针扎一般刺痛,耳边隐约传来仪器的滴滴声。
温妤费力的缓缓睁开眼睛。
缓了一会儿,视野才从模糊到渐渐清晰。
入目,是刺目的白炽灯,雪白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浓烈陌生的消毒水气味。
这里……在哪里?
温妤试图转动僵硬的脖颈,顿时,一阵眩晕袭来。
“醒了?”
随着一道温和克制的男声传到耳朵里,一张极其清隽阳光的男人的脸映入眼帘。
男人很高,正微微俯身看着温妤。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金丝边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深邃,漾着克制的温和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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