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衣局送的是明年开春的宫衣。
往常若是碰上大日子,譬如命妇被封诰命进宫拜谢,谢灵仙便要天未亮穿好衣裳,和云女一起忙碌起来,还不能吵醒正在酣睡的我。
因为若是动静大了些将我闹起来,我虽不会冲谢灵仙发难,但其他人便要遭殃。
可是我又不愿意让谢灵仙住在偏殿,所以私下明王宫的侍从们都要拜托谢灵仙多哄着些我,顺着我的毛来,免得我发火。
谢灵仙虽无奈,却也是照做了。
什么事先依着我,让我别把肚子里的气顶上了脑袋,明王宫这些内侍宫女便对谢灵仙感恩戴德了。
我寻思我也不会动不动砍头,最多是把人赶回去六尚局,怎得一个个见了我和见老虎似的。
谢灵仙和我提起,大臣夸赞我的时候,会提起我和他的相似。
我听后只觉得恶心。
对于这个血脉相连的帝王,面上我装的十分恭敬,心里却只有算计。
我很清楚怎么做能让皇帝在某些时候忽略我,又在哪些时候重视我,什么时候该站出来说点他爱听的,什么时候又要夹着尾巴闭嘴。
对于男人,如果有丝毫敬爱,那可是会没命的。
我并非不想争,只是我要先好好活下去。
在这个世间,权势和人才是最亲密的,没有权势就是一无所有。帝子也好,妃子也好,大臣也好,都是如此,只有极少数人是真的为了芸芸众生。
但前者总会用其他借口混淆视听。
为了亲情,为了情爱,为了功绩。
多么美好的理由。
争权夺利被冠以骂名,为了这些美好的东西执着却被无限放大,只不过是不愿意让别人分一杯羹罢了,因为最珍贵的东西只有那么一点点,我多你少,你少我多。
有时读北凉史官撰写的帝王记。
先皇仁宗那卷中有只言片语提到了还是太子的陛下,精于谋算,少年英才。
还有……这些人称颂他对母后的深情。说她和他少年夫妻,说他们情深意切,说他们有情人却因政事隔阂,说他在母后死后再未立后。
就连话本子里都要提起帝王情深,最是难得,因此博取了许多眼泪,仿佛他还真是个痴情人。
好像母后的死对他是莫大的惩罚,好像母后的死让他陷入永世的悲痛,好像他失去了自己的心,再也找不回来。
可这些人看不到,乱世之中为丈夫守寡的妻子多得数不胜数,只因他是个男人,就被在字里行间塑造的多么深情。
不,根本不是,他才是那个刽子手,他把她的真心弃若敝履,把她的精气吸干,让她成了政治漩涡中的牺牲品,他的情谊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结果到头来,好像他的隐忍筹谋就多伟大似的。
他最自私,最可恶,最薄情。
最后,竟然要被偏爱。
未免太可笑了。
我与谢灵仙抱怨的时候,她正半跪在我身前。
她整理好我衬裙的衣摆后,又从架子上取来用金线织成的细带,上面串着错落有致的玉环,走起路来随着脚步声叮当作响,清脆如泉水撞石。
听到我冷嘲热讽的话,正在弯腰给我系带子的谢灵仙仰头瞧了我一眼,泼墨一般的长发从肩膀滑落。
回宫后她为了侍候我试衣服,换了衣裙后,只用一根素色玉簪挽起一个简单发髻,真是美极了。
谢灵仙……
我唤她,轻抚她的脸颊,谢灵仙莞尔一笑,又低头做手上的活计。
谢灵仙系好金玉琳琅的带子,将玄色外袍下的小香炉拎到一旁,把浸着沉水香的外袍为我穿上。
她的脸贴着我的腹部,伸手向我身后探去确保带子没有挂到衣裳,我能感受到她靠近时散发的暖意,就像是搂着她时,她的皮肤也会有一股带着淡淡莲香的温暖。
北凉笃信佛陀。
先帝在时就曾在南方大兴佛教。
宫廷之中亦多用檀香与沉水香,还有味道极浓的苦麝香,和稍微清淡些的莲水香,我自幼闻沉水香,早就对这味道未有觉知,谢灵仙身上淡雅的香味反倒醒目。
只是谢灵仙被这浓郁的水沉香熏的入味,早嗅不出旁的香味。
她说:“殿下有时介怀,也只徒增伤心。”
我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表示知道了。这道理自然懂得,可是我现在还没过二十岁,若是完全不介怀,那自然也有些困难。
慢慢的,我也知晓了谢灵仙的身世,才知道她是真的能切实地体会我的心情。大约,也只有她能理解我。
她把我引到铜镜前。
为我再整理一番头上的朱钗,确保每一根簪子和玉钗都在自己应该在的位置上。
我略有敷衍地应和着确实如此。
手却又不安分地冲她的纤细不堪一握的的腰上去了,谢灵仙第一次还有些气恼,如今几个月过去,却已是熟稔许多,五指扣住我蠢蠢欲动的手,又给我绕回到身前。
她用指尖点了点我眉间的花钿,摇摇头道:“有些事,总是很难释怀,只能暂且搁置和遗忘。”
我起身将她抱在怀中,叹道:“本宫现在才知,从此君王不早朝是如何,温柔乡果真是让人贪恋。”
谢灵仙第一次听到这话十分诚惶诚恐,就差让我跪下来不要再说。
我便十分恶趣味地又说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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