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冷气开得很足，空气中有淡淡的香薰味道，可惜乐尧品不出来什么前调后调，只感觉挺好闻，不知道能不能要个链接。
乐尧坐在光滑的长桌一侧，对面是笑容无可挑剔的Horizon的经纪人周微，和她带来的法务。
一份厚厚的合同被推到他面前。“乐尧先生，这是公司的标准练习生合约，你可以先看看。有什么疑问，我们随时沟通。”周薇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
“好的，谢谢。”乐尧点点头，拿起合同。他让看上去在尽力保持平静，又让自己微微蹙眉，显得认真又有点拘谨，他尽力让自己符合一个突然被巨大机遇砸中的素人大学生的反应。
乐尧接过来就开始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练习生合约啊，不知道和他的实习合同比起来有什么区别？遥想当年他还帮塌房咖因为合同问题撕过公司，谁成想臣等正欲死战、正主何故先塌。但那个公司也不无辜，黑心公司广撒网签练习生，结果让练习生跑商演各种压榨，最后还要赚一波违约金。
乐尧在心里默默祈祷Horizon作为大公司应该不至于做那么没品的事，但如果Horizon是靠这起家的就当他没说。
虽然内心的os疯狂刷屏，但乐尧翻页的手指却稳得不像话，没有丝毫颤抖。得益于他上辈子为爱发电、研读过不少演艺合约解析和法务科普帖，手中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在他眼里自动给重点位置画上高光。
此刻会议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乐尧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长睫毛垂着，遮住了那双过分好看的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微保持着耐心的微笑，偶尔喝一口咖啡。她见过太多的新人了，要么被惊喜冲昏头脑看都不看就签，要么懵懵懂懂根本看不懂。只能说幸亏Horizon算不上黑心公司，不然那些孩子被人卖了还在帮忙数钱。
周微看着她面前的男生，她在这行干了近二十年，亲手捧出过顶流，也见过太多一夜爆红又迅速陨落的流星。自认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看人很少走眼。
所以当许一诺把乐尧的资料和照片放在她桌上时，她也只是懒懒地瞥了一眼。以为又是哪个美颜过度的网红脸吧？上一次许一诺挑的人不止颜值一般，更是还没出道就塌了。
但下一秒，周微坐直了身子。
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站在大学林荫道下，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发梢跳跃。他抱着一本书，对着镜头外的人笑，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清澈得像蓄着一汪山泉水，温柔又多情，偏偏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利落，中和了那份柔美，添上几分清朗俊逸。
是张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脸。而且是满汉全席级别的。
而且这张照片据许一诺所说，是乐尧自己提供的，于是周微对乐尧更加感兴趣了，这样一张照片哪怕只是发在抖音上也能靠颜值小火一把，是个聪明还有点心机的孩子。
可惜乐尧并不知道周微对他的评价，这张照片也不是他特意准备的，而是开学取书的时候被人拍下来的，还上了表白墙。虽然乐尧有些不知所措，但乐尧还是拒绝了那位女生，毕竟他的情况特殊不该让不知情的女孩子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过那张照片拍的实在太好，于是乐尧向表白墙要了原图，成功收获室友给的自恋钢铁直男的评价。
时间回到现在，乐尧慢慢翻看合同的时候，周微也在慢慢的观察他，乐尧真人和照片几乎没差别，甚至动态更好看。那种干净剔透的气质在圈子里几乎是独一份，带着未经雕琢的生涩感，却又奇异地不怯场。
在刚才的交谈中还有许一诺向周微转述的话中，乐尧都没有表现出特别强烈的情绪，就像现在，乐尧原本想表现的更像一个普通的十八岁的学生碰到这种事的反应，但他演技还没到能瞒过一个极其有经验的经纪人。
周微觉得很有意思，不是在强装镇定而是在假装紧张，让自己处于一个进退有度的位置上。虽然演技还是稚嫩了点，但周微已经在思考未来让乐尧走演戏这条路也不是不行，乐尧那张脸在娱乐圈实在是稀缺。
乐尧不知道他面前的经纪人已经在考虑他的发展方向了，他正忙着在合同里当黄金矿工，但他挖的不是黄金而是坑。
他没有像一些自作聪明的人那样哗啦啦地快速翻页以示“我懂了”，也没有在一些无关痛痒的琐碎条款上纠缠。他的阅读速度均匀而稳定，时不时还会在某一行停留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在纸面上轻轻划过。
这种专注和冷静，与他那张极具欺骗性的、仿佛不谙世事的初恋脸，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然后，乐尧开口了。
手指点着版权条款，语气甚至带着点学生请教老师般的迟疑和礼貌，但问出的问题，精准得像把手术刀，直接切中了那份“标准合同”里最模糊、最有利于甲方的要害之处。
“周经纪，”乐尧抬起眼，“这里，第十一款第四项，关于训练期间产生的所有影像、音频、文字等素材的版权，似乎永久性地、独家地归属于公司所有，且适用范围是全球及目前未知的所有媒介平台？”
周微笑着解释：“是的，这是行业惯例，为了便于公司统一管理和运营。”
“我理解。”乐尧的语速不快，却条理清晰，“但我注意到这里没有对素材进行明确定义，也没有对公司使用这些素材的用途做出任何限制。我希望这里能补充说明，仅限用于我未来相关的正面或中性宣传推广，并且如果合约因非我方过错的原因终止，公司对这些私人化素材的使用权也应当同步终止。”
周微的笑容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旁边的法务推了推眼镜，多看了乐尧一眼。
在有些凝滞的氛围中，乐尧在心里为自己的表现和记忆力鼓掌，‘果然有坑！他还不是个毒妇的时候就见过娱乐公司的这些手段了，做了那么久反黑和澄清，这些东西他早就如数家珍了。’
虽然心里敲锣打鼓，但乐尧面上依旧是一副“我只是有点担心所以想问清楚”的真诚大学生模样，手指又翻了几页，落在另一处。
“还有这里，第十七条，这里说训练期间的所有创作版权归公司所有，我理解。但后面补充条款里提到，如果合约因任何原因终止包括我方违约或不可抗力，所有这些作品的完整版权将‘永久且独家’归属公司，原作者仅保留署名权，且不再享有任何收益。这个……范围是否过于绝对了？即使是我个人独立完成的、与公司培训资源无关的创作也是如此吗？”
周微表面维持着专业的微笑，正准备用“行业惯例”和“公司投入”来解释。
但乐尧没有给周微开口的机会，他的指尖又滑到了另一页，点在了分成比例的那密密麻麻的表格上，那双桃花眼带着真诚的困惑望过去，继续提问。
后面他也仔细询问了，训练强度与健康保障的量化标准、解约赔偿金的具体算法、以及公司承诺的“全力推广”是否有可量化的资源投入标准等等。
乐尧的语气始终平和，态度始终谦逊，但立场异常清晰坚定——他要保障自己的权益，并且他也清楚地知道哪些权益是关键。
当他问完这些，他面前的周微最初的公式化笑容已经彻底被一种浓厚的兴趣所取代。周微的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眼前这个气质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却莫名透着沉稳内核的年轻人。
周微已经开始期待这个聪明的年轻人会走到哪一步，又能不能一直保持他的清醒？
“乐尧先生，”周微开口，“据我了解你并非法学生，你是以前接触过类似法律合同？”
乐尧垂下眼，露出一丝符合人设的、略带羞腆的、无比干净的笑容“算是吧，我比较喜欢看法律相关的新闻资料之类的。但也只是一知半解的。”
乐尧在心里想，他可没说慌，不过他之前看的是饭圈血泪史和顶流塌房案例分析大全，比法律条文可刺激多了！法律法规他记不住但这些可是记得牢牢的。
最终，经过一番‘友好’的协商，几处关键条款被附加了补充说明协议，最大程度地保障了乐尧的权益。
法务修改打印最终版合同的时候，周微看着乐尧，意味深长地说“你很特别，乐尧。我看好你。”
乐尧接过笔，指尖微微发热。
明明是决定他人生道路的时刻，他却忍不住想起那个签下实习合同的自己，一样的落笔但从这一刻开始，乐遥或乐尧、她或他的人生将彻底改变。
内心戏汹涌澎湃，但他的手腕稳定，落下代表他新人生的名字——
‘乐尧’。
签完字，笔尖离开纸面的那一刻，乐尧感觉手心里的微热迅速褪去，只剩下空调房里的一丝凉意。
成了。从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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