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遗体
【不论他怎么呼喊祁问冬,祁问冬都不再会理他了】
巨大的嗡鸣声充斥着祁修逸的双耳。
父亲和医生似乎在说着些什么问题,可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注意不到。
此时此刻,在他眼中唯一剩下的,只有通道前方那个敞开着的大门的寂静急救室。
急救室上方的指示灯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他愣愣地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似乎有什么存在,正在前方呼唤着他。
他的步子越来越快。
快得左右腿打结,摔倒在地,他也毫无知觉。他四肢并用,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朝着前方跑去。
他跌跌撞撞地闯入了急救室的大门。
一进门,就见到前方盖着白巾的急救床。白巾凹凸不平,在那底下盖着的,显然是一个人的模样。
这个人形从身高、体型上来看,都与祁问冬十分相似。
祁修逸甚至不需要上前查看,潜意识就比显意识快一步意识到了躺在那里的是谁。
宽大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父亲沉稳的声音落在耳边。
“不将你叫回来是问冬最后的嘱托。他说,他很抱歉用这样的手段,让你当了一年的假少爷。所以,至少在离开的时候,他不希望自己影响到你的期末考试。
父亲停顿了一下,问他:“要上去看看他吗?
祁修逸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应该上去。
可他的双腿定在原地,微微发颤。双手也无法克制地一直在抖。
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处在什么地狱之中,再往前走,通往的必将是地狱的更深处。
急救室里的温度冰寒刺骨。
祁修逸觉得自己的每个关节都要被冻僵在这个没有生气的急救室中了。
他站在急救室的门口。
无法进,也无法退。
愈加沉闷的空气将他挤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不敢上前。
只是这样的沉默似乎给了父亲什么错觉。
父亲轻叹一声,说:“不见也好。
不见?
不见怎么行呢?
“不!他嘶哑地低吼一声,打掉父亲搭在肩上的手,踉踉跄跄地跑到急救床前。
越加靠近床前,他的心脏砰砰跳的声音就越加明显。
有那么一刻,他在想,如果这个白巾永远不被掀开,那他是不是永远都有机会等待着祁问冬回家?
很可惜。
他的脑子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并冰冷地否定了它。
祁修逸颤抖地捏住白巾,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勇气,一点点地将它掀开来。
随意散落在急救床上的细软黑发首先
落入了眼帘。
祁问冬的黑发原本是非常好看的。它富有光泽,黑得透亮,在任何时候都会被打理得整整齐齐,摸起来的手感也是顺滑而柔软。
可是此刻,急救床板上散落的黑发干枯凌乱,它像是彻底失去了光泽,呈现着一种毫无生机的苍白的黑。
祁修逸的眼泪毫无意识地滴落在了白巾上,晕开一片明显的水渍。
他的手僵硬地继续向下揭开白巾,熟悉的面容终究还是露在了他的眼前。
祁问冬闭着双眼,神情安宁,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宛如只是普通地睡去。
可他的嘴唇彻底地没了血色,他的胸膛也不如生前那般规律起伏。
他躺在那儿,俨然像是一个彻底没了生机的鲜花标本。
祁修逸指尖颤抖,轻轻碰上青年的脸颊。
冰冷的寒意从手指尖端向上传来,传入脑中,一下就让他眼中积蓄的泪水决了堤。
“祁问冬……祁问冬!
祁修逸一把掀开祁问冬身上的白巾,自己侧着身子扑在祁问冬的身上。
他抓着祁问冬的双肩,用力而着急地摇晃着他。
“祁问冬你醒醒!我、我考完试回来了,我这次真的能考到专业第一!祁问冬,你不是很想看到的吗?你不是答应在我做到之后,给我一整个假期陪我一起玩的吗?祁问冬,我做到了,那你答应的奖励什么时候给我兑现?……祁问冬!
他的声音沙哑,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
一开始的哭腔、抽泣,在话音最终落下时,变为嚎啕大哭。
他的哭声、抽噎声在整个急救室中回荡,充斥了整个急救室的空气。
可是,祁问冬不理他。
不论他怎么摇晃祁问冬,怎么呼喊祁问冬,祁问冬都不再会理他了。
祁景明有些看不下去,一把按住了他的双手,皱着眉将祁问冬轻轻放回到床板上。
对他说:“你要让他在最后也睡不安稳吗?
祁修逸没有答话。
他愣愣地看着父亲俯身为祁问冬理好凌乱的发丝,这样整齐干净的模样,一下让祁问冬的面容看上去与生前休息时无甚两样。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祁问冬不在这时候突然睁开眼,指着他哭红的鼻子放肆地大笑出声。
为什么祁问冬不在这时候对他大开嘲讽,就像祁问冬一直喜欢做的那样,说他脆弱,说他懦弱,说他好骗,说他什么都行。
祁问冬……
祁问冬……
祁修逸呆呆地蹲下身子,趴在祁问冬的急救床边。
他颤抖地握住祁问冬的左手,慌张而茫然地小声哀求。
“祁问冬……你、你睁开眼笑话一下我好不好?
“你不是很想听我叫你哥吗?哥、哥,你睁睁眼,我以后都叫你哥好不好?”
“你不就是骗我说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吗?我、我不介意的,我不生气的,我不会因为这个记你仇的,你醒一醒好不好?”
可是,没有回应。
祁问冬的手冷冰冰的,任凭他怎么捂,都无法将它捂热。
祁问冬的容颜也一如他生前一般好看,却因失了色彩,而显得有些苍白、单调。
祁问冬静静地闭着双眼,没有、也再不会回应他的话语。
祁修逸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他的身体彻底失力,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他怔怔地看着因无力而垂到急救床之下的祁问冬的手,眼泪丝毫无法克制地向外涌出。
“爸……爸!”
他哭着抓住父亲的裤腿,求救般地抽泣着:“爸,祁问冬……祁问冬……呜呜呜,爸……我没有哥哥了……”
父亲蹲到地上,长叹一声,将他搂进怀里,温和而有力的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背。
“至少,在你哥哥在离去之前,他曾回到过我们的家,曾与你一起度过一年的时光,不是吗?”
“行了,别哭了,收拾一下心情,问冬要是见你一直这样哭下去,他该对你有多失望?”
祁修逸的哭声瞬间止住,愣愣地看着父亲,一下连气都不敢喘。生怕一喘气,泪水就跟着崩了出来,让祁问冬对他失望。
父亲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搂在自己怀里,让他把脑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不让他再去看祁问冬的遗体。
他将医生喊了进来,低声与其说了些什么,然后便牵起祁修逸的手,带他一起往急救室外走去。
祁修逸愣愣地抬起头,问父亲:“我们要去哪儿?”
父亲温和地对他说:“先回家,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进行遗体告别仪式。到时候,别再让他见到你这么狼狈的一面了。”
祁修逸似乎听了,又似乎没听。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呆呆地被管家推进浴室,呆呆地按到餐桌前,晚上睡觉时又呆呆地被管家放到床上。
他睁着眼睛在床上过了一夜,脑子一片空白,眼睁睁地见到了新一天的日升。
他就这样无知无觉地吃完早餐,被父亲牵到车子上。
直到车窗外的景物变换,他才猛然意识到什么事情,慌张地问祁景明:“爸……爸!今天、今天之后,祁问冬他、他是不是就会被……”
祁景明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那个词从儿子的口中蹦出。
他叹气一声,接上话语:“是的,火化。”
祁修逸愣愣地坐在原地,忽地又嚎
啕大哭起来。
他边哭边问:“那、那我以后、以后不就见不到、祁问冬了吗?
祁景明简洁地答:“是的。
祁修逸:“……
祁修逸哭得更加大声了。
祁修逸哭了半路,忽然掏出手机,开始翻起通讯录。
很快电话拨出,他抽泣地对着电话对面说:“呜……如晏,我、我和你说一件事……
……
当林如晏坐着何温炎的车匆匆赶到殡仪馆时,所有的仪式已经布置完成。
参加遗体告别仪式的人并不多。
祁问冬总共也就在帝都呆了一年时间,亲朋有限,好友倒是不少,可熟悉到能够邀请来参加告别仪式的好友却也十分有限。
告别仪式上,祁修逸没能忍住自己的情绪,又一次崩溃地大哭起来。
除他之外,还有一人同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旁人劝都劝不住,那就是祁修逸的室友,林如晏。
他在瞻仰遗容环节路过遗体边上时,没能憋住泪水、忍住情绪,摔倒在地趴在棺材边上嚎啕大哭,哭得浑身都没了力气,想要拿起拐杖撑起身子都做不到。
最后还是何温炎上前,让他搭着自己的肩膀,给他扛离了棺材边上。
仪式结束之后,遗体就要被送往火化。
祁景明瞧着祁修逸都快把眼睛哭肿了的模样,干脆禁止他跟随前往,亲自跟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到后面完成火化手续。
祁修逸被留在了外面。
他伤心地跟林如晏并排坐着,两个泪人坐在一块儿,看起来倒也就没有那么孤独了。
祁修逸因为已经哭了两天的缘故,眼泪更早地哭干了。
他低声抽泣着,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变得空荡荡的,仿佛这一年来拥有的整个世界,都被什么人给挖空了一样。
这样的感觉让他悲伤、恐慌,也让他茫然不已。
好在,这样空荡荡的世界里,还有耳边一个嚎啕大哭的声音一直在攫取着他的注意力。
祁修逸扭过头,带着哭腔问林如晏:“林如晏,你为什么会为我哥哭啊?
林如晏哭着答:“问冬学长、问冬学长可是改变了我人生的人,我的腿、我的工作、我的生活,全都是问冬学长改变的!
祁修逸的哭腔停顿了一下,他茫然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偷偷瞒着我做了什么事情?
林如晏委屈地哭着瞧他:“……
祁修逸又想起何温炎,转头看向何温炎,鼻子一抽一抽地问:“那你呢,何温炎?你不是都被赶出家里了吗?你和我哥哥是怎么认识的?你为什么会来?
何温炎冷淡地说:“他是我的投资人。
祁修逸:“……”
祁修逸哇地哭得更大声了:“祁问冬、祁问冬他究竟瞒了我多少事情!我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瞒过他的……呜啊!”
何温炎:“……”
何温炎听两个哭声听得头疼,干脆起身自己走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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