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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青佛殿

小说:

君妻薄情

作者:

宝帘银钩

分类:

古典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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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佛殿本是前朝萧太后礼佛之地。

只是她并不是虔心修佛之人,而是借着佛口暗藏蛇心。当年她为了扶持武德帝登基,将自己亲侄女送入皇宫替自己固宠,之后又觉得侄女所生的皇子元铭锋芒太盛,便下毒药逼疯了自己的侄女,杀母夺子。干政十七年,机关算尽,最终被自己的孙子,也就是元临数罪并举,无奈用自缢来保全名声。

萧太后常年居住的青佛殿自然就成了不详之地,昔日人人快要踏破的门槛复归寂寥,无知的爬藤代替贪欲满怀的人们成为佛像下最虔诚的信徒。

虞枝小心地顺着一条青石板路行走,路侧长满青苔,两侧红墙上爬满青藤枝叶,一片绿色的天地尽头门扉轻掩。从狭窄的门缝依稀可见院内的别有洞天。

墙外夏花绚烂,在一片粉紫盛开的花墙外,一树开在绿叶间的朵朵白花清丽脱俗,立在清静的佛门圣地,仿佛沾染了浅淡的禅意。

虞枝一时没认出那时什么花。

“是白檀花。”门内声音淡淡,仿佛提前预知了她心中所想。

“谁在里面?”虞枝皱眉,不禁觉得奇怪。她原以为这地方早没有人守着了,所以才觉得玉英出入此地十分奇怪。

虞枝索性上前推开木门,‘吱呀’声带来视野的开阔,原来那名叫白檀的花是从墙内延伸出来的。嫩枝上,小小的白檀花骨朵簇拥在一起,聚成一朵朵硕大的云海般的细碎光景。旁边大朵些的曼陀罗花和白檀纠缠在一起,成了绚烂花海中独特的一团。

虞枝是不认识白檀的,但是她从古书上看到过有关曼陀罗花的记载,知道这东西和蒙汗药差不多,能致人晕眩。

灰布衣的和尚立在佛像前弯腰行礼,但姿态不卑不亢。

那身布衣已经被水洗得发硬泛白,衣角摩擦出毛躁碎线,似乎还沾着一点青苔,想来他刚刚清扫过院子。

“在下是受命在此处修行念经的和尚,法号弃兵。”他身量如一节高高的竹枝,纤瘦清清。

“弃兵?”虞枝暗自琢磨,觉得这法号太生奇怪。

也就是这瞬间,和尚才直起腰,虞枝看清了远山黛影的眉下琥珀琉璃般的眼睛。

风吹落花,白檀遮眼。

虞枝愣住,那双眼睛她似乎见过。可记忆就像扯着风筝的线,越用力越易断。

“寻常出家人的法号不过是静心、忘尘之流,为何你要——”

寂静的宫道,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应是凤宁宫的宫人发现她独自出门着急了,已经快要寻到此处。

和尚淡笑,“此名是前朝萧太后亲赐。她愿我洗去兵戈杀戾,弃昨日之我如昨日死,寻今日之我如今日生。我本来很厌恶这个法号,可是如今却释然了。”

“为什么?”虞枝盯着他的眼睛,企图从中找到什么线索,续上自己断线的风筝。

“我厌恶她是因为我以为我的不幸是她造成的,可是后来,”弃兵语气一点都没变过,平稳依旧,可就是让人觉得他似乎叹了口气,“我发现自己命运的始作俑者从来都是自己,是我不肯放过我,与她无关。”

他看向虞枝,眼神里分明带着劝诫。

可是虞枝却移开了目光,错过了他眼里的悲悯和无奈。

“娘娘!”春桃的声音渐大,终是寻到了此处。

弃兵微微行礼,目送虞枝出去。

中原少见白檀花,宫廷中的这株白檀原产自天竺,原是萧太后为贺侄女萧紫虚产子之喜重金从一个天竺游僧手中换来的种子。

紫虚之子乃辉德帝幼子元铭,幼时被养在萧太后膝下。元洺当年在庭院中玩乐时,亲手将白檀花种子撒在了青佛殿的墙根底下,才有了今日的绚丽。

弃兵望着白檀,似是从虞枝身上看见了曾经偏执固执的自己。

也是,当年在长信殿重逢的那刻,他就该知道这孩子的命运须得是她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才能明白——只有自己最会折磨自己。而他能做的,只有在寒气侵人的长信殿为她燃一炉青碳。

弃兵叹气,拂去肩上的落花。

“娘娘怎去了这里?”春桃扶过虞枝的手臂,不安地看了寂静的青佛殿一眼。

萧太后曾自缢于此,之前有宫女路过此处,常听到啜泣和杯盏碎裂的声音,也不知是来自冷宫还是青佛殿。久而久之,这地方便没什么人来了。

“闲逛罢了。”虞枝有心想回头看一眼,却碍于春桃把她护得紧紧的,她若加大力气挣脱反倒显得刻意。“你把樱桃糖饼送过去了?”虞枝想起糖饼上的图案,心跳不免加速,连指尖也跟着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送去了,库狄公主很是喜欢,目光在糖饼上停留许久呢。”

“她可说了什么?”

“她不过是谢您。”

“知道了。”

二人步回凤宁宫,一夜安宁。

这些日子虞家父子一直在距离凤宁宫不远的宫殿里养伤,恰好照顾着元澈。

虞枝回来别无他事,先去看了看父兄和母亲,顺带陪着元澈玩了一会。元澈向她求情,希望去陪贵妃住一晚。

虞枝看着元澈,直觉知道一切计划都已经提上了日程。即使是看起来天真的小儿,也明白此计的险恶,或许今夜便是元澈与苏贵妃的最后一面。

“春桃,守在外面吧。”她回了凤宁宫,让一众宫人守在殿外。

她作画时不习惯有人在侧。

若是她再不画完,兴许就没有机会送出了。

柔软的狼毫画笔蘸了水墨,虞枝扎起阔袖,素腕上移,从无瑕的白纸上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夜月色和星光极好,夜风吹动澄明通彻的假山瀑布,扬起的水波纷纷撒在花草枝叶,为一切染上晶莹。

虞枝最后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在已经画好了的丹青上填上了一个女人的身影。不是那天被谢玄拉住手腕,困在方寸之地的模样。而是远远地立在窗外,如水中月镜中花,只像一个影子,刹那间注视到了月下静谧的景色,也注意到室内微醺养神的男人。

最终她会离去。

她不知道谢玄接到这幅画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隐隐的她有些害怕,害怕看到谢玄欣喜若狂的样子,这让她觉得她的欺骗罪大恶极。

所以在命胡泉将画送过去之后,她便立刻沐浴就寝,逼自己进入梦乡,不再去想谢玄的反应。

紫宸殿,谢玄正在同兵部尚书与羽鸾卫几个负责京城防守的首领议事。

其中一个名叫魏晖的羽鸾卫首领向谢玄报告了一些异常的情况,他同东南西北四卫不同,他负责宫内安全。

“陛下,”魏晖抱拳道:“臣带人夜里巡查经过东胡公主下榻的宫殿时见窗内明灯数盏,经久不见熄灭,便上门求见。那公主见臣进门,大声呵斥臣的无礼,仓促间臣看到她藏起了什么,室内还有未散的味道,似是甜食的糖味和笔墨的墨香。”他抬眼看了眼不置一词的谢玄,略犹疑道:“臣打探到昨日,皇后娘娘……派人送了份樱桃糖饼去,臣思来想去觉得有些奇怪。”

“那份糖饼,皇后也派人给朕送来了一份,是她亲手所制。”谢玄终于看向魏晖,手指不自觉地轻扣在桌案上,似是焦躁,但他还是选择维护道:“皇后替朕接待东胡使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胡伽,去库房把此次东胡使臣献来的蜜合香与织锦丝绸送去凤宁宫。”

“是。”胡伽临走趁着谢玄垂头思索的空档,朝着魏晖摇了摇头。他知道魏晖的疑虑,跟着谢玄造反的人应该都无法信任一个前朝的皇后,但是谢玄态度如此,在没有实际证据前,或者是没有亲眼看到虞枝的背叛前,他大概一律不会相信别人的只言片语。

他提醒魏晖还是别去触霉头。

为此他只能在心里祈祷虞枝没有旁的心思。要是有迷魂药,他一定第一个偷偷给虞枝下了去,让她无论表面还是内里都一心一意跟着谢玄。

胡伽压下心里的忧虑,正碰上来送画的胡泉,看了胡泉捧着画匣笑嘻嘻的模样,他心里略觉安慰,但也不忘嘱咐他,要他待谢玄同大臣们议事完毕后再进去。

胡泉满口应是。

谢玄遣退了诸大臣,才抿起唇,从漆黑的瞳孔泄露出一丝阴鸷。其实虞枝这些日子的许多行为,细想都有疑点,若是深究……谢玄停了要走向深渊的思路,悬崖勒马。许是他自己也不敢再想。

正巧这时胡泉找准了时机,捧着画匣满目笑容地进来。

“奴才参见陛下。”

“起来吧。”谢玄敛去心中阴暗的猜想,但桌案上扣动着的手指却迟迟没有停下。

细小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很快被人声遮了去。

“奴才奉皇后娘娘的命,前来送画。”胡泉上前,弯腰低头献上匣子。

霎时间乌云散去,谢玄慢慢停了手指的动作,语气也轻松起来,“她怎么不亲自过来?”谢玄分明已经满意至极,但因为在最近的日子中觉得似乎受到了虞枝的偏爱,便得寸进尺起来。

胡泉忙回:“娘娘画了许久,手臂酸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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