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做什么？
岑烨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他打量着被对面的一群人隐隐围在中间的卫瑾。
其实上一次在马球场上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不过他对卫瑾早有耳闻。
京城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尤其是京中的官宦权贵子弟，姻亲关系复杂，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彼此的名姓，但并非每个人都见过。
尤其是像岑烨和卫瑾这种圈子南辕北辙的人，就更加不会见面了。
不过卫瑾此人在京中名气很大。
走在恒安门外的长乐大街上，你不一定能见到卫瑾，但肯定会经常听到他的名字。
卫七是这条街上每家店的大主顾，每次上街，下到贩夫走卒，上到大商铺的当家掌柜，必定会围在他身边，力图让自家的东西得到七郎的赏识。
这样的人，岑烨从来没有和他结识的想法，在马场上遇见他，结下梁子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他知道自己不会喜欢这样的人，这种轻易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的人。
“卫七，好巧。”他不紧不慢地打了一声招呼。
剑拔弩张之下，卫七依旧一脸平静。
“好巧。”
他的声音淡淡的，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郎，声音已经开始低沉，但还是透着这个年纪难免会有的稚嫩。
就像他的身形一样，抽条一般地向上钻着，但还是有着少年的单薄感。
和声音已十分粗犷，身形也因为常年的习武变得极为结实的岑烨完全不同。
这边两方对峙，不远处的马车窗内的帘子突然掀开一角。
这这辆马车内坐着的是何湘宁和岑烨的几个姐妹，是特意跟着他出来散心的。
马球好看，可马球训练的观赏性着实一般，几个女郎看了一会儿，便兴致缺缺地回了马车厢吃茶聊天。
外面的动静并没有躲过几个无聊娘子的耳朵。
“湘宁妹妹，外面发生了何事？”
何湘宁就坐在窗子旁边，看得最为清楚。
可惜那边围着的一群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岑烨他们又都生得高大健壮，将对面挡得严严实实。
“我也不清楚，看不见，不过表哥他们脸色好像不是很好。”
何湘宁怎么也看不见，干脆下了马车。
“湘宁妹妹？”身后的少女伸手拦了一下，没有拦住。
另一个女郎跟着下了马车：“大姐姐，我跟着表姐一起去看看。”
何湘宁已经走到了岑烨身后。
“表哥，这是怎么了？”
岑烨被熟悉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催马回头，身后的众人也随着他的动作散开，露出对面的几个人影来。
何湘宁的目光一一扫过，看向卫瑾时停留了一瞬。
岑烨自然没有错过这个瞬间。
“表哥，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
卫瑾听见她的话，也朝她看了过来。
何湘宁回以微笑。
看见这一幕，岑烨的眼神更加复杂。
何湘宁是去年被她母亲送到岑家来的，岑烨与她儿时就已经相识。
表妹客居家中，他原本也只是把她当妹妹一般看顾着，可表妹到底不是亲妹妹，时日久了，他竟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何时产生了情意。
何湘宁对他的态度一直淡淡的，岑烨虽莽撞了一些，却也不傻，其中的原因他并非不清楚。
表妹并不中意他。
他又看向卫瑾。
卫瑾和他一样，肤色被晒得略深，在尚白的大珩朝，这样的肤色是谈不上英俊的。
不过卫瑾实在长得好，精致的长相因为麦色的皮肤而多了几分英气，深刻五官带来的攻击力，也因为略微下垂的眼角变得亲和。
再加上他总是一副笑模样，岑烨知道，京中是有一些娘子把他当成心上人的。
表妹也是如此吗？
“卫七，”他突然开了口，“你敢不敢和我比一场？”
“比什么？”
“就比跑马，”他指着不远处的两座山，“看见那座山了吗，谁先从一头跑到另一头，谁就赢。”
那两座连绵的山，山中有几条小道，山不高，小道却陡峭，不是那么好跑的。
“这有什么不敢的，”卫瑾看一眼那两个山头，满眼漫不经心，“但我为什么要和你比，赢了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彩头？”他从马鞍上取下自己的击杖，“如果你赢了，我就把这个给你，百年乌檀木做的。”
卫瑾从小在锦衣玉食中长大，自然看得出这击杖的不同寻常。
“拿出这么好的彩头，你想要什么？”
岑烨看向他的马。
这是从关外来的青骢马，一向只进贡给内廷，寻常马商那里可买不到。
卫瑾的这匹马品相极好，长得也漂亮。
四蹄乌黑，腰腹银色，肚子上布满了鳞状的黑色纹路，在阳光下散发出层层分明的波光，
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卫瑾注意到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马，青骢马双耳扇动，亲昵地蹭着主人的手。
“你想要我的螭吻？”他的笑意不达眼底，“那我可不能把她让给你。”
“这可由不得你。”
众人随着他俩来到山脚下。
这座山植被茂密，连日光都照不进去，里面阴沉沉的。
倒是有一条小路，可小路最多只能让两匹马勉强并排通过，极易阻拦，若是一开始就失了先手，之后想追赶也难。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跑马的地方。
岑烨的队友似乎并不担心，常逊等人的脸上也全无忧虑。
常逊甚至笑着道：“卫瑾，把那根杖子赢回来，赢回来了，我们也组个马球队。”
卫瑾催着马走上小径，回头笑骂：“好啊，常子进，你到那时可得把粉都给我擦了再上场。”
“那算了，我这张脸可不能随便糟蹋了，我们去前头等你。”
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已经确信卫瑾一定能赢得这场比试。
岑烨的一个队友冷笑一声：“大言不惭。”
另一人附和：“一个整日没什么正形的纨绔，得了一匹好马，就以为自己能赢过元明了，真是不自量力。”
“你什么意思！”
有人想替卫瑾出头，被常逊带人拦住了。
“是不是不自量力，等会儿自见分晓，何必争这一时，我们去那儿等着就是。”
几人打马离开，去下山的地方等着了，岑烨的队友和那辆马车也紧接着离开。
山脚下，只剩下卫瑾和岑烨两人。
“开始吧。”
两人默契催马踏上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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