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闲聊打趣的夫人们不知何时都停了下来,或者斜着眼,或者干脆直勾勾地看着站在中间的三人。
主要是看着里面的秦樨。
花厅里一时安静得秦樨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想起来,自己的母亲便姓乔,据说自己和母亲年轻时的样貌有七八分相似,老太君只怕是认错人了。
她微微抬眉觑一眼前方鹤发松姿,却难掩眼中浊意的老人,瞬间意识到她言语中的怪异之处。
听老太君的意思,她分明认识自己的母亲,可母亲已经多年不曾出现在京城众人的面前,老太君久不回京,不知道此事也属正常,但文安伯夫人向来是个周到的人,不可能不将此事告知老太君。
再加上老太君提到的女娃娃,秦樨几乎可以确定,她是一时犯糊涂忘了事,就连人都认不清了,把此时的自己,当成了多年以前,自己尚是稚儿时的母亲。
现下屋子里的都是人精,想必已经将这件事猜得七七八八,可她们都不说,秦樨就更不能当出头鸟,把这件事捅出来了。
不但不能捅出来,她还得识趣地帮忙将此事揭过去。
半个呼吸间,思绪百转千回,再开口时已是另一番说辞。
秦樨露出几分惊讶,微微欠身:“小女正是乔氏之女,没想到老太君竟记得我的母亲。”
老太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坐在一旁的文安伯夫人见状,反应迅速,立马顺着她的话道:“是呀,你一进来,老太太就给我使眼色呢,说一晃数年过去,没想到当年的女娃娃,已经出落成这样的佳人了。”
接着她忙转移话题,指挥侍立在两侧的女使:“还不快给杨夫人和两位娘子看座看茶?”
女使闻声而动,搬来桌椅,奉上茶水,花厅里终于再次热闹起来,杨夫人松一口气,带着两个姑娘坐在角落。
施老太君眨眨眼睛,目光逐渐恢复清明。
不过她的眼神依旧没有从秦樨身上离开,其中还带着几丝难以察觉的怀念。
秦樨此时端坐在圆凳上,裙摆顺着曲起的双腿舒展,褶皱散开,铺了满身菊花,远远看去,竟衬得她好似菊中仙子一般。
冷不丁地,施老太君开了口,再次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秦樨身上。
“秦娘子,你坐近些,到我身边来。”
傅嘉音隐晦地向她投来担忧的目光,秦樨轻轻放下茶盏,回以安抚的目光。
不过她也很好奇,为何施老太君会这么在意她,是因为当年和自己母亲的交情吗?
女使已经重新搬了一把凳子放在老太君身边,先前那个和老太君打趣的夫人夸张地将自己挪远一些,和另一个夫人说笑。
“老太君这是看厌我们的脸,要找个年轻的娘子陪着,我们还是速速让位吧。”
老太君此时已经彻底恢复精神,将凳子旁踌躇的秦樨轻轻拉到自己身边。
“别的我都没厌,就厌了你了。”
两人斗嘴斗得周遭笑声一片,氛围顿时轻松了许多,缠绕在秦樨身上的视线也少了大半。
她略带感激地看了一眼那位面生的夫人。
秦樨虽然早已开始频繁参加各位夫人小姐的聚会,在官宦人家中也小有名气,可碍于父亲的官职,许多规格太高的宴会并没有参加的资格,真正的贵人结识得极为有限。
这位夫人就不在她的交际圈内。
文安伯夫人适时提醒她:“这位是吏部尚书的夫人,胡夫人。”
“小女见过胡夫人。”
秦樨现在手被人握着,半个身子也倚着人,只好微微点头向胡夫人问好。
胡夫人为人直爽,毫不避讳地上上下下将她一顿好瞧。
“凑近了看,还真是一个美人坯子,竟比远看更摄人心魄,人也聪慧,难怪老太君喜欢。”
秦樨状似不好意思地微微垂头。
施老太君的手再次用力,拉着她坐下:“你别理她,京中属她最爱打趣人。”
她的手很暖和,发上抹着桂花头油,暖香浮动,直冲着秦樨袭来。
秦樨甚少与人这般亲近,微微有些不自在,碍于场面,只得暗自忍耐下这种别扭的感觉。
老太君拉着她,仔细打量:“你和你母亲,长得可真像。”
听到老太君提起她母亲,秦樨忍不住追问:“老太君从前见过我娘吗?”
仔细算算,老太君离京已有十一二年,那时父亲刚中探花不久,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母亲家中还未发生变故,身体尚好,想必在京中很是活跃。
果然如她所料,老太君回忆道:“我认识你母亲的时候,你父亲刚中探花,长得俊俏,学识又好,那个时候京中的年轻女郎都想嫁给他,后来得知他已经成亲,都不服气呢。”
秦樨想起父亲如今的模样,心里略有些不以为然。
“没多久,你母亲便进京了,那时她刚生产完,也是这样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她甫一出现,那些人便没声了,就跟今日见到你一样,结束后,那些人更是对她心服口服。”
听到老太君提起母亲的往事,秦樨心下微动,可看老太君回忆得高兴,便没有出声打断。
“你可知道为何我一看见你,就想起了你的母亲?”
秦樨摇头。
“因为你的裙子,”老太君指指她的裙摆,“当时你母亲也穿了一身绣花的裙子,绣的是枫叶,火红一片,一直红到人心里去了。”
秦樨看向自己的裙角。
她特意做出这样一条裙子,其实是因为桃香送给她的丝线,让她想起了年前看过的一本诗集。
那次诗会正是在随园举办的,序文里用大量笔墨描绘了随园内碎金般的秋菊,这次的宴会又在重阳节办,她便干脆在裙角绣满万寿菊,试图讨个巧。
没想到那年的秋天,母亲竟然穿过一条绣满枫叶的裙子,让人一直记到了现在。
秦樨的心底忍不住泛起微妙的酸涩,又被她飞快压下去。
她抬头,浅笑道:“看来是我与母亲心有灵犀了。”
“你裙子上的这些绣花也是自己绣的?”
听见老太君的猜测,秦樨有些惊讶:“老太君怎么看出来的?”
她的女红技艺并不算多高超,可在闺中也是下过功夫的,自认为和外面那些绣娘相比,也不遑多让。
“这种技法当年风靡过一阵,就是你娘带起来的风气,”老太君笑得一脸慈爱,“那时府里也做过几身,但总是不如你娘身上那件,你可知道原因?”
秦樨如何不知道,她绣花的手艺甚至不是从母亲那里习得的,而是秋怜姑姑教给她的。
这种绣花和普通绣花在技巧上并无太多区别,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绣样。
京中寻常的的刺绣讲究绣样,出了新花样肯定有绣娘想法子寻到绣样去学。
秦樨学的却不是如此,她们的“绣样”都是自己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每一朵都完全不一样。
她猜测道:“是因为画得不够好?”
她依稀记得秋怜姑姑当初曾数次强调底画的重要性,次数频繁到几乎成为她绣花时的本能。
“正是如此,”老太君点点头,“后来有人问过你母亲原因,你母亲说,她身上的纹样,都是你父亲给她画的,你父亲的画技当时可堪称一绝,那些绣娘请的书生怎么比得过呢?”
这下秦樨的惊讶来得比前几次都要真心实意。
她身边的几个女使年岁都和她差不多,府里的老人也并不怎么提以前的事,她竟不知道,母亲和父亲原来也有过那般亲昵的时候。
不过再如何亲昵也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不提也罢。
隐下心中思绪,秦樨继续与老太君闲聊:“其实小女的画也是父亲教的。”
虽说只是儿时发蒙,后面都是自己从书房中找画册临摹来学习。
这下轮到老太君惊讶了:“这些都是你自己画的?”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文安伯夫人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老太太,秦娘子的画技,别说在上京贵女中了,就是和那些郎君相比,都是上上乘,如今的雅集诗会,哪个不把秦娘子当成定要邀来的仙客?”
周围的夫人也纷纷附和。
施老太君啧啧称奇:“原是我孤陋寡闻。”
秦樨无奈摇头:“都是夫人们打趣我,我父亲前两天还说我的话匠气有余,灵性不足。”
这点她没说谎,她每日要画一幅画,隔几天一起交给父亲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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