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一路上，钟毓特地叮嘱车夫将马车行得慢一些，林启云许是宿醉已解，未再出现来时的呕吐情况。
一路下来，钟毓即便对他的叨叨声没认真入耳，也对林家有多少间铺子，林启云共有多少兄弟姊妹了如指掌。
官授翰林院修撰，朝中事务，往来应酬自是十分忙碌，自打从栖云寺归京后十余日，林启云并未再来钟府走动，但却派家中下人送过两回东西来给钟植，有龙井茶，惠泉酒，还有上等的长白山山参，燕窝等滋补品。
钟植不难看出这个新科秀才对女儿的意图恐怕不止是报恩这么简单，他明里暗里试探钟毓的口风，
钟毓不愿多提，都以现在没想过再嫁为借口搪塞过去了。
转眼间钟植归京满一个月，又至栖云寺缴纳月银的日子，恰逢皇后有孕，太医院忙得不可开交。
这是年轻皇帝的第一个子嗣，宫中上下自然是十分重视，不敢有丝毫舛错，太医院有资历的老太医们全部被叫进了宫中待命。
钟植没办法脱身，便嘱咐钟毓代他去栖云寺与庄子上瞧一瞧。
钟植亲自配了几幅清嗓子的草药，让钟毓带去给项邯，并嘱咐她看看项邯恢复得如何，是否能来京中住上一阵，爷俩好好叙叙旧情。
今日来得不是时候，栖云寺的监院带着几个小和尚去京城书肆印刷佛经了，并不在寺中，钟毓扑了个空。
她恐怕要留宿在庄子上一宿，明日再上山取月钱。
钟毓在上次项邯出现的地方来回寻了一圈，都没见到项邯的人影儿。
寺中僧人依旧十分忙碌，院子中有俗家打扮的居士拿着扫把正在干着项邯从前扫地的活儿，钟毓只得走上前去询问一下。
她不知道项邯在寺中化名是什么，只得将他的形貌与那位扫地的居士大致描述了一番。
居士看钟毓手里拿着一大包东西，以为是她曾在寺中得过项邯的帮助，特地带东西过来感谢的，便将她带至项邯的房中，道：“他今日不在寺中，女施主您将东西放到这间房里便好。”
钟毓扫视房内一圈，简单清爽，被子折叠得整整齐齐，桌上一尘不染，几乎没有什么杂物。
她将手中的一大包草药放到桌上，便随着那居士退出了房中。
出门未走几步，那居士突然顿住脚，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问道：“女施主可是姓钟？”
钟毓点头应是。
那居士让钟毓稍等，他折返回项邯房中，片刻，拿出一幅画来，递到钟毓手上，“他让我将此画转交给女施主。”
居士说完，与钟毓行了一礼，便又拿起扫把，回到院子中继续扫地去了。
钟毓站在廊下，展开画卷，一片炫目的花海映入眼帘，花海旁边是一条幽深的白石子小路通向画卷的尽头。
顺着白石子路，可见一处琉璃房屋坐落在活水一侧，活水另外一侧能隐约看见几株老树和杂草丛生的院落。
画面上除了这片花海，其余的地方钟毓都再熟悉不过。
想必这片花海就是归心居房后的那片竹林如今的模样，花树移植将近一载，如今正是葱郁茂盛的时候。
这画应当就是项邯上次对她所说过要送她的生辰礼物。
不知为何，将这幅画拿在手里，钟毓竟然对在归心居生活的那段时光有些怀念起来。
她穿过院中嘈杂的人群，慢慢往寺外走去。
抛开刚成亲时的狼狈不提，后来住在归心居的那几个月，她与项邯也算琴瑟和鸣，每日过得开心自在。
时值正午，日光强烈，寺庙门口的台阶下，迎面并肩走上来两个少年僧人，一个僧人打伞遮阳，另一个僧人将背篓抱在胸前，二人在台阶上与钟毓擦身而过。
背篓上没有覆盖物，钟毓看到里面装着钵盂、灯烛、香花、袈裟等物品，这都是佛门弟子受戒时所需用到的东西。
想必这两日栖云寺中有俗家弟子剃度出家。
钟毓听到身后两个僧人边走边道：“没想到嘉石居士真的会剃度受戒，我本以为师傅为他医好病之后，他便会离开的。”
另外一个叹了口气，“许是没什么可牵挂的了，他今日与家中告别过后，就能了断尘缘，也是好事。”
钟毓顿住脚步，猛然回头，嘉石居士，在寺中医病……
嘉石，小石头，都带着一个石字……
莫不是这即将剃度受戒之人就是项邯？
她迅速回头往台阶上追去，在身后叫住两个少年僧人，“小师傅，请问，嘉石居士何时回寺中？”
两个僧人相视一眼，对钟毓合掌行了个礼。
钟毓解释道：“我……受他旧友所托，有些东西要当面交给他。”
捧着背篓的僧人道：“他今晚应当就能归来，女施主若是方便，可明日一早再过来。”
钟毓谢过两个僧人，紧攥着手中的画卷往山下去了。
回到庄子上，她将画平铺在桌案上，看着上面勾勒的线条出神。
项邯假死必然有他的用意，或许是与皇上李雍商议好，以此来引黔宁王上钩。
却不想他不待朝廷大军在西南取胜，便要在此出家为僧了。
或许是他厌倦了朝堂争斗，又或许是前些天她表现的太过决绝，才让他下了下了这个决定。
日落时，钟毓坐立难安，她等不到明早再去问项邯，今晚就要与他见上一面，她太想知道他为何突然做出出家的决定。
苦于女子身份，钟毓夜里不好冒失地一个人闯入寺庙当中。
她决定去山脚下碰碰运气，看是否能遇到项邯归来的马车。
钟毓一人站在山脚下的路旁，从山上下来的人和马车随着天黑愈来愈少。
待天黑透了，才有马蹄声从山旁的小路上传来。
钟毓挑灯朝来人的方向看去，一人骑马从远处奔来，那人也看见了她手上灯笼的光亮，勒了勒缰绳放慢了马速。
待项邯走近，他才看清前方独自一人提着灯笼的女子是钟毓。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项邯跳下马，牵着马快步走上前来。
山脚处树木苍翠茂盛，里面若是藏着几个歹人恐怕很难被发现，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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