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是冰凉而滑润的,你的额头抵在那块地方,很快就让它温热了起来。然后热度在漫长的静默里与你的体温融为一体,你渐渐地感觉不到温度了,只觉得坚硬的木板压迫着皮肤下的血管,让那片地方逐渐麻木起来。
门外一片静默。
他在想什么呢?现在正是好机会,再晚一点的话,蝴蝶忍可能就回来了。你盯着面前木板上的花纹想,如果他再不动手的话可能就来不及了,请快一点吧。他的刀法凌冽得像呼啸的狂风,可以砍下十二鬼月的头颅,割断你的脖子也一定很容易。只要他想,一定可以在蝴蝶忍赶回来之前杀死你的。
你的心脏在胸腔里怦怦地跳动起来,但并不是因为恐惧,恰恰相反,你对这一天期待已久。房间的窗子是打开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朝着你奔涌而来,将你整个人笼罩在里面,金色的光芒与阴影交织充斥着你的视野。你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又回到了那个华丽而颓败的宅子,那个时候,阳光也是这样每一天都填充着你的视野,坐在走廊上时,入目所见满是金灿灿的光芒。
但那个时候的你是不敢去晒太阳的。你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的花被照耀得金光闪闪。从早上到晚上,太阳会随着时间慢慢走上你所待的走廊,你就随着它的逼近一点一点后退,最后躲到柱子后面,等太阳下去了再走出来,摸一摸残留着阳光温度的地板。
不死川那个时候忙着在外面打听鬼杀队的消息,还要赚钱买食物,他不会待太长时间,也不敢让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待太久,于是没有找长工,只是每天去做些苦力活,赚的钱够你们吃喝就行。你坐在柱子后面,看见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因为劳动时出了一身的汗,他干脆把衣服褪到腰间,裸露出的胸膛上是刚刚长好的泛白的伤疤。
你发呆的时候像绢制的人偶,能够好几个小时一动不动。不死川完全没有发现你,只是把东西往走廊上一扔,再光裸着上半身去屋檐下的水缸里舀水喝。他累了一天,喝得很急,水流顺着脖子和汗珠一起滑落下来。你看见透明的水珠顺着胸肌起伏的弧线划过他的伤疤,担心他刚愈合的伤疤会发炎,于是走出去想提醒他。
不死川正喝着水,余光看见你走出来,你靠在柱子上发了一天的呆,领口都有些敞开,露出的肌肤白得晃眼,他一下子呛到连手里的勺子都握不住,狼狈地扶着水缸咳了好几声。
你想去帮他拍拍背,结果不死川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似的猛地往后一缩,他的耳尖都涨红了,还欲盖弥彰地遮着脸,冲你吼道:“你在干什么啊!?悄无声息地躲在那里,我要是没反应过来是你就会砍下去了啊!”
“还有……”他涨红着脸说,“把衣服拉好,你怎么不长记性啊,当初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掳过来——”不死川实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话大概会伤到你,于是硬生生吞下去,只是猛地扭过头强调似的说,“总之,再这样我可能真的会砍下去的啊。”
砍下去吧。你闭上眼在心里默念。
然后你听见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来势极快,宛如山洪,又轻盈得悄无声息,只有一瞬间逼近的寒意让你的五感疯狂地警惕起来。但你的身体对这穿透门扉的一刀根本毫无反抗之力,你的动作太慢,坐在地上的姿势也完全不适合逃跑,只能靠在门扉上,等待着利风般的刀刃将自己穿透。
轰然一声巨响,你只觉得一道寒光裹着飓风穿过你的身侧,你什么也没能看见,只感觉到自己的长发和衣袖都被鼓动起来,然后支撑着你的事物轰然倒塌,你猛地摔到了地上,视线里只有自己被削断的长发和衣角,在金色的折线中飘摇而下。
不死川实弥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着跌坐在地的你。他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眼白里全是血丝,大概又是很久没睡了,赶到蝶屋的这一路上肯定也没有停下来休息过。露出的胸口,小臂上满是浅色的伤痕,它们或凸起或下陷地密布在起伏的肌肉上,像某种奇异的文身。
“你已经可以晒太阳了啊。”他轻声说。
你愣愣地睁大了眼,直到窒息感让你的肺和大脑都开始发痛,才随着身体的本能颤抖着呼出了一口气。
啊,是啊。那个时候的你是晒不了太阳的。不死川实弥还试过在那个宅院的走廊挂上布料,太阳最盛的时候你就不至于连走廊上也待不了。但宅院的屋檐修得薄且高,下弦三的宅院里净是些厚重而华丽的织绢,他试了几次也没能挂牢,气得要命。最后他把屏风搬出来直接钉在了柱子外面,好叫你能坐在那里透透气。不死川说只有鬼才会一直待在黑暗里,人就算晒不了太阳,也会想方设法地离它近一些。
你看见那只握刀的手依旧紧绷着,肌肉在薄薄的皮肤下一跳一跳。不死川实弥死死地盯着你,额角青筋迸起。
“对不起。”你看着他的手臂说,“我骗了你,我不是被鬼抓去那里的,我也是鬼,我吃过人。”
“轰——!”汹涌的气流和骤然断裂的地板在你的身边炸开,你反射性地闭上眼,只觉得被轰然炸开的木屑溅到你的脸上,身上,带来一点针刺般的疼痛。
睁开眼睛之后,你看见不死川实弥收起了刀,他依旧握着刀柄,但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了,没有愤怒,也没有被欺骗后的憎恶。他不皱眉毛的时候就是个年轻的大男孩,如果去掉脸上的那些伤疤,看起来甚至有些稚气。这张年轻的脸承载着那些对于这个年纪过于沉重的东西,无法消解,也不能宣泄,不死川实弥将这些凝聚成愤怒与力量支撑着自己一路前行。
而现在,它们都没有了。不死川实弥只觉得头晕目眩,他看着你,但又好像不是在看你。你的脸被阳光所模糊了,一时是沾满鲜血的狰狞恶鬼,一时又变成母亲扭曲的苍白脸庞,不死川实弥又开始觉得难以呼吸,他知道这只是错觉,他的呼吸法锤炼得娴熟精湛,但那种缺氧般的空洞感从血管开始逐渐蔓延了上来。
主公说你不是自愿吃人的,你只是被无惨欺骗了,但那又怎么样,被变成鬼的人不是自愿的,难道被鬼所吃的人就是自愿的吗?你吃了人!你吃了人啊!那是活生生的,会和所有人一样迎着太阳而行,随着日落而息的人,他们可能有年迈的父母,可能有幼小的孩子,可能有心爱的情人,有明天想要吃的食物,有攒了很久的钱想要买的首饰,有悉心修炼了数十年想要一展身手的技艺。
但他们被鬼吃了,变成了一团烂肉,待在恶鬼的胃囊里,等着变成他们的力量,好让他们去吃更多的人。
不死川实弥猛地呼出一口气,握着刀柄的手指松开了。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麻木了,右手的食指里刺进了一根细小的木刺,但他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就连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像是隔着一层水膜似的,陌生得不像是自己说出的话。
“我不会原谅你的。”不死川实弥沙哑地说,他好像在那一瞬间变得疲惫极了,疲惫得一点表情也做不出来,连语气也缺乏情绪的起伏。
“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恶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死川实弥异常的平静,“但不是今天,我只在今天放过你一次。从今往后,哪怕是主公的命令,只要见到你,我就一定会拔刀砍下去。
“擦干净脖子等着吧。”
不死川实弥再没有看你一眼,转身离开了。
不死川实弥走出去的时候,响起了不小的喧闹声,你听到葵的声音,还有善逸和炭治郎他们,吵吵闹闹的。这声音像是一下子把你拉回了人世间,你呆愣在原地眨了下眼,眼泪掉在了衣襟上。
葵一边念叨着一边跑进来,看见被砍坏的门和地板吓了一跳。又看见你呆在原地掉眼泪,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看你是不是受了伤。她在你身前蹲下,扶着你的肩膀一边看一边碎碎念着“就知道不能大意。”“炼狱大人还说什么没关系,约定好了。”。
她担心地看着你:“被吓到了吗?”
你回过神来,捂住眼睛摇了摇头,小声说:“不,没事的,我没事。”你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重新对葵露出笑容,“没事的,不死川先生没有对我做什么。会哭只是因为我太没用了。”
从你回到蝶屋开始,香奈乎,蝴蝶忍,葵,不死川实弥,被你所欺骗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到你的面前,他们或许选择了原谅你,或许没有,但无论是谁,都没有砍下那一刀。你所得到的新的人生,就是在这样的宽容之上构建出来的。
被你所吃的人们不会复活,有资格原谅你的受害者已经没有开口的机会。你只能背负着这份罪孽,继续走下去。
咦,刚才葵是不是说了炼狱先生?你突然反应过来,看着葵一边没好气地抱怨说又要请人来修屋子,一边拉着你站起来。
“葵,炼狱先生也来了蝶屋吗?”你的声音难以避免地因为紧张而干涩起来。
“啊,是的。如果不是他说‘让不死川单独跟你谈谈’什么的,我怎么会放心你们单独待在一起啊。炼狱大人说和不死川大人约定好了不会对你出手什么的,啊啊,结果还是弄成这样……”现在要找人来修也太麻烦了,葵一想起这事就头痛,没忍住对你多抱怨了几句,她说着说着,抬起头看见了你的表情,立刻就闭上了嘴。
“你,你要不要去见见他?”葵迟疑地问。
“他就在堂屋。”
恐惧是最先在你的胸腔中涌起的情绪,你大概很久没有这样对于面对一件事感到畏惧了。你走在蝶屋的走廊上,木制的地板被打磨得很光滑,但你所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向深渊前进。大脑开始涌上类似于缺氧般的停滞感,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纸门。
炼狱杏寿郎正坐在里面,大概正和谁说着话,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精力十足,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他是那种会把自己的言行像淬炼刀刃那样践行到底的男人,他所说出的话,每一句都会赌上性命来实现。
他会对你说些什么呢?你满怀恐惧地期待着。
你拉开了纸门。
“啊,是你。”炼狱正坐在屋子中间跟清她们说着上次斩鬼时候的事,听到开门的声音之后,便以一副了然于心的态度看向了你。他大概早知道门外的是你,因为除了你没有人会害怕看见他。
“是。”你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着抖。然后你看见炼狱杏寿郎张了张嘴,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低头组织了一会语言,才重新抬起脸来。
他会说些什么呢?会责怪你吗?还是会选择原谅呢?他会愿意听一听你的辩解吗?那个时候连道歉也没有机会,甚至连对他的感谢也没来得及说,但事到如今了,还能对他说些什么呢?你没有任何不得已的理由,同为鬼的祢豆子小姐就从来没有吃过人。仅仅是被强迫这样的理由,你真的能鼓起勇气对炼狱先生说吗?灼灼燃烧着的炼狱先生,又会对你做出怎样的回应呢?
“我听说你有了新的名字了!神崎杏啊,真是不错的名字!我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杏字呢!嗯,不过读音不一样。”炼狱杏寿郎笑着对你说。
你呆愣在那里,半天才开口迟疑道:“啊,那个……”
“先进来吧,站在走廊上可不是谈话应有的礼仪啊!”炼狱杏寿郎打断了你,很豪爽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板,“我不会砍了你的!所以过来吧,没关系的!”
在你坐下来之后,炼狱就不再看你了。他把带来的东西给清她们,小姑娘们知道你们想单独谈谈,接过来就轻快地跑出了屋子。你和炼狱肩并着肩,安安静静地听着那些“噔噔噔”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走廊上。
“是海苔仙贝!”炼狱突然说。他的声音很大,突然在你耳边炸开让你吓了一跳,忍不住讶异地看着他,但炼狱依旧没有看你,他看着蝴蝶忍挂在对面墙上的一幅书法,自顾自地说,“我的弟弟也很喜欢!嗯,孩子们都是会喜欢这种零食的!所以我也在想要不要给你带,但把你当做孩子似乎又过于失礼了。”
你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不过,主公大人说你现在已经可以尝到人类食物的味道了,体质上来说或许不应该被单纯地视为鬼。”炼狱松开了环抱着的双手,从另一边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所以我觉得,难得可以尝到人类的食物了,不品尝一下未免太可惜了!”
“我以前的继子就很喜欢吃这个,是个和你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所以我想,送这个给你也就算不上失礼了吧!”炼狱杏寿郎颇为自豪地将那盒东西递给你。
“……啊。”你低头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蛋糕卷,这是西洋来的点心,价格昂贵,也有不少人买过类似的东西用来讨好你。但是在此之前,你一次也没有尝过,你吃不出它的味道。
“很美味的!”炼狱热情地向你推荐着,好像他今天来蝶屋就是为了给你送块蛋糕卷。你抬起头看了看他的神情,毫无阴霾,金红色的长发和眼眸像是燃烧跳动着的烈焰。
你突然间平静下来,恐惧与期待都荡然无存。你轻轻吐出一口气,将盒子放到了一边。然后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对炼狱说:“炼狱先生,您已经知道了吧。”关于我所欺骗你们的那些事。
“柱的生活一向繁忙,您抽出时间来蝶屋见我,总不会是为了让我尝尝蛋糕吧。”你反而有心情笑着调侃起来。
“蛋糕也是很重要的!一日三餐都是重要的,在吃这一餐饭的时候期待下一餐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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