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南疆,山水迢迢。
不止如此,这一路南下,愈行天气愈发炎热。卫嫱仅仅是兀自坐于马车之内,便觉得后背热汗涔涔。
湿漉漉的风,带着热腾腾的水气。
卫嫱取出帕子,将额间与颈间冷汗一点点拭净。
马蹄声踏踏,像一首无歇止的歌,满带着令人疲惫的燥热。
她那个便宜兄长时不时地掀帘,如变戏法似的不知从何处变来些零嘴小食。再加上他一直在马车外同自己讲着南郡那边的风土人情,这一路上,卫嫱也并未觉得有多无聊。
这一路并不途径贡川。
滕慕特意派了属下前去贡川城内,另备了一辆马车,接应卫颂与小翎回南郡。
卫嫱写了一封家书。
她的兄长卫颂回得很快,道他与小阿翎已然坐上了前去南郡的马车。
要她莫担心。
熟悉的字迹,如兄长人一样端正。
如一朵兰花,于鸿雁家书上杳杳盛开。
卫嫱掀了掀帘子。
夏已深深。
顶着头顶那一轮金乌,炎炎夏日,李彻驭马也跟了她一路。
她未朝李彻所在的方向望去,这一路未给他什么话语,更没有给他什么眼神。
每当车队歇脚,她那南郡的兄长总会围着她、刻意避开李彻。夏时炎热,她面上神情却清冷淡漠,始终未朝马车另一头瞥去一眼。
他高坐于马背之上,紧攥着马绳,亦不作声。
日影灼灼,穿过零星树丛,于男子身后投落下一道颀长的影。
此处是天凌,过了天凌,则是霞州。
离京城越来越远。
李彻此行,自然不是独行,但这毕竟是前去南郡的车队,他只零星带了几个身手不凡的侍从。卫嫱大抵能猜到那些随行之人会同李彻说些什么,她既没有理会李彻,也没有理会周遭风声。
风声越来越躁,越来越燥热。
有人禁受不住,头冒冷汗,面颊发红。
灿灿的金乌,将周遭炙烤得像一个偌大的蒸笼。随着马蹄声踏踏,本就零星的树丛愈来愈干秃零散。忽然间,卫嫱感受到一阵颠簸,她还未抬眸,只听“扑通
前方似有人竟自马背上直挺挺栽了下去!
马车外传来一阵骚乱。
是天太炎热,有人中了暑。
短暂一阵安置,马车外传来滕慕的声音。他微微掀帘,言语间带着关怀。
“幺妹,身子可有觉得不适?
卫嫱接过他递来的水,饮了一口,清冽的甘泉自肺腑间流淌而下,却又带着被烈阳炙烤的余温。
她摇了摇头,道:“兄长,我并没有那般娇贵。
她并不似
深宫中那些娇生惯养的宫妃娘娘十指不沾阳春水。
她的手
滕慕目光垂落。
他的眼神落在这个凭空出现的便宜妹妹身上——她在中原长大却有一双与她的三姐极为相似的眼睛。略淡的瞳色此刻倒映着炎炎日晖。
她的眼中有一种野草般的韧劲与倔强。
大宣皇帝跟了一路。
滕慕以为她会心软。
可卫嫱却没有她的目光甚至未瞥向那人一分。
滕慕心有讶异。
他略微扬起眉不由得重新审视面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妹。
那个男人于马车之外的不远之处策马步步紧跟着。
滕慕搞不懂李彻明明知晓自己已遭到她的厌弃为何还要这般固执地自京城追来。
一路朝西南而下。
难不成他是要入赘南郡放着好好的大宣皇帝不做跑来他们南郡做驸马吗?
滕慕不解却也觉得将大宣皇帝拐来南郡似乎也挺好。
此一行未求到大宣公主和亲倒让他们皇帝入赘了进来。
啧。
有趣。
……
热风翻涌。
热浪一层一层穿过帘帐直扑人面。
她听见周遭随行之人的低语声。
他们说的是南郡话卫嫱听不懂片刻之后滕慕右手掀开车帘。迎面一阵燥热的气息她这个便宜兄长逆着光缓声同她道:
“幺妹前方便是南郡了。”
她的“故土”。
卫嫱自他身后眺望只见黄沙漠漠长烟入云。
这里的一切与京城大不相同。
若说大宣的皇都是奢华是富贵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那么此地是一片浩瀚与广阔。
是辽阔。
是壮阔。
于她短暂的出神之际滕慕转过头朝李彻所在的方向“啧”了一声。
“幺妹。”
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戏谑。
“还要他跟着入南郡么?”
再往前目光所及之处则是南郡国度的大门。
虽然滕慕十分想让李彻入赘毕竟大宣皇帝入赘南郡说出去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然现如今大宣与南郡的关系并不算融洽滕慕自己亦担心自己会因此将一名大魏奸细放入城。
人心隔肚皮谁知对方又憋着什么坏呢。
卫嫱回过神与二哥四目相触登时明白了他的顾虑。
她抬手掀开车帘缓步下了马车。
听见声响李彻果然朝这边望了过来。
他于高高的马背之上回首微风撩带起男人飘扬的乌发与衣摆。
或是因为这一路长途跋涉他面上
依稀有着疲惫却又在看见卫嫱的那一瞬——
如野火一般他眼底忽尔生起星星光亮。
那一双瞑黑的眸往日里藏着算计与思量此刻于烈阳之下却满带着纯粹与炙热。
卫嫱压低了声与滕慕道:“我去同他讲。”
看见她走过来李彻欣喜了一瞬。
他微微理了理衣领修长的手指抚过风尘仆仆的前襟。
她开门见山不等李彻开口。
“陛下还要追我到何处?”
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像一汪清澈的湖水。
不掺杂质未起微澜。
李彻听见她道:“多谢陛下一路相送落雁关在前卫嫱拜谢陛下拜别陛下——”
正说着她低下头便要依依拜别。
一只苍劲有力的手忽尔捉住她的腕。
卫嫱抬起头他的目光恰此落了下来。
黑沉沉的眸闪烁着几许情绪。她平静迎上男人漆黑的视线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耳旁落下一声:
“为何?”
“……”
“为何要这般着急赶我走?”
他的手抓紧了。
这一下令卫嫱这一拜并未拜下去。手腕上的力愈加重却又因害怕伤了她而带了几分隐忍。
他在忍耐。
往日里那双精细的凤眸间有情绪暗暗游动。
卫嫱不动声色:“这一路相送卫嫱不甚感激。眼下已至南郡皇城脚下陛下再随我入内怕是不妥。山高水远不若就此别过。”
“那我们呢?”
李彻攥着她的手腕忽然道。
他吐息沉沉被燥热的风裹挟着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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