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自入宫后,李彻虽将她接至凤鸣居,却并未干涉她的生活。
对方不像从前那般干涉她、控制她,甚至……囚禁她。
私底下,她命人去贡川调查兄长与小翎的踪迹。
密信写罢,卫嫱转过头将此递给身后的月息。月息办事向来细致小心,卫嫱对她也是毫无保留地信任。
二人正低声言谈着,忽然一阵传报声。只听院门外忽起嘈杂声响,定睛一看,竟是毕氏带人走了进来。
对方身上一袭妃位服制,端的是雍容华贵,神采飞扬。
看见金妃,周遭宫人下意识迎拜。
卫嫱带着月息,也循声走入院中。
彼时天光大亮,院内树枝上缀满了春影,风微一拂动,便是日影簌簌,随风声直响。
她便是这般踩着满地叶影,步步走下宫阶。
金妃自轿辇上下来,审视着她。
见着卫嫱走来,女人面上闪过一道寒色,转瞬便是一阵假笑。
“这便是……皇上带回来的郑姑娘罢。”
金妃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她的“身世”,话语中满带着试探。
“听闻姑娘是贡川人?”
见到金妃,莫说是她了,便是江月息也觉得恼火。从前在宫中她受了毕氏那般多折辱,眼下卫嫱并未来得及去找她,对方倒先自己寻上门来了。
真是蠢货。
日影微斜,筛过纵横的枝叶,落在卫嫱面容上。
她懒懒应声,“嗯。”
兴许是这一声太过于懒散。
毕氏面色变了变,微斜的光影亦落在女子眉梢,她眼神忽尔变得有几分锐利。
“本宫听闻,圣上今日很是宠爱你……”
卫嫱知晓了什么叫眼神一如尖刀,于她面上审视着,于她身上打转。
“带你入宫,还将你安置于此处……真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好福气。”
酸溜溜的话语,听得人开始耳朵疼。
卫嫱一心惦念小翎与兄长之事,思忖着密信,着实懒得与毕氏应付。于是她又“嗯”了一声,径直道:“金妃娘娘造访,到底有何事?”
此言一出,毕氏明显愣了一愣。
半晌,她才道:“果然是不知分寸的山野丫头,如此没有礼数。陛下竟也不派教**嬷嬷前来,好好教教你这宫中的规矩。”
“果然,只能学得她三分皮肉……”
这般没来由的一句话,卫嫱眉心微蹙起。
“你说什么?”
这一句,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根本未来得及思索。
见她面上一怔,毕氏还以为戳到了她的痛处,一时间露出得意的神色。淡金色光影坠坠,自琉璃瓦一路筛过树
影,卫嫱眼见着,身前女子愈发耀武扬威。
她勾起唇。
“郑姑娘?你怕是不知道罢,圣上可有一位亡故多年的心上人。那可是个被陛下捧在心尖上的女子,因其亡故多年,在后宫之中,我们大家便是连她的名也不敢提呢。”
说这句话时,毕氏眼神于她面上嚣张掠过,似乎在捕捉卫嫱面上那微妙的情绪。
月息像是也知晓毕氏将要说什么,小姑娘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看了卫嫱一眼。
却见后者面容清淡,其上神色无懈可击。
金妃继续道:“不过本宫今日前来,看见你的模样,倒有些恍惚。”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金妃以帕掩唇,笑意吟吟。
“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你与那名女子,生得有几分相像罢了……”
卫嫱能看出来,毕氏这笑得是真开心。
好似这一句,便能将她所有痛处揭露,让尖锐的真相刺入她那颗“柔弱不堪”的胸腔之中。
对方在期待她的反应。
这世上,没有谁愿做谁人的替身。
对方便是要将“真相”血淋淋地剥开,一字一句告诉她,陛下对你的恩宠,只不过是在补偿对另一个女人的爱。
会生气罢,会难过罢,会伤心欲绝罢。
金妃得意洋洋,睥睨着她。
只可惜,毕氏并未如愿。卫嫱勾了勾唇,浅浅一笑。
她面色恬淡,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如此云淡风轻的态度反倒是有些激怒了毕氏,对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而后将鎏金小扇捏得更牢。
小扇轻摇,微风轻动,拂来庭间花香。
偌大的暖阁之内,依稀有淡淡的梨香,清甜的香气随风而来,扑至人鼻息之处。
毕氏将目光重新落在江月息身上。
她打量着,忽尔又一笑。
江月息微不可察地轻拢起眉心。
只听院落内的女人道:“如若本宫没有记错……你原本应是先前那人的贴身宫女罢。也难怪,陛下会将你又派过来,照拂我们郑姑娘的日常起居。只是本宫记得,从前你与那卫氏最为交好,如今你这般……算不算是,背、弃、旧、主?”
金妃刻意拖缓了声音,后四个字咬得极重。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月息面上依稀浮现几分恼意。
小姑娘咬了咬下唇,似乎想要上前争执。
卫嫱伸手将她拦住。
主仆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她无声宽慰月息:“莫着急。”金妃便是要看她们二人被激怒的模样。
浅淡的梨香拂来,愈发衬得素衫之人眉目婉婉,清丽温和。
卫嫱唇角也噙了笑:“原是如此……也难怪,我入宫后便时常做梦。
梦见一名女子托梦如今想来应当便是你口中的那名卫氏了。”
见她如此说金妃勾了勾唇似是越发得意。
女人摇着鎏金小扇轻哼了声。
“郑姑娘知道便好本宫也并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前来提点郑姑娘一句。这人呐便应该知晓本属于自己的位置掂量掂量自己在陛下心里究竟有几分分量。这对你、对大家都好是不是?”
月息忍不住了:“金妃娘娘您……”
卫嫱轻捉住她的手腕。
江月息回过头却见阿嫱面上笑容微却她唇角笑意反倒愈浓出声应和着毕氏。
“娘娘说得是这人呐确实应当知晓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也难怪那卫氏成日与我托梦。”
“那她都与你说什么了?”
“她与我说——”
卫嫱看了毕氏一眼“她与我道曾在宫中被你欺辱梦中恳求我如若再见到金妃娘娘要替她主持当年公道。金妃娘娘你说我该不该答应她呢?”
此一言
她在心虚。
卫嫱眼见着身前女子将薄唇轻抿起她攥紧了扇柄想要笑着将话题岔开。
“不过是梦见了些虚无之事怎又能当真。”
“可梦中那卫氏可是伤心得很。”
“她哭着同我道若有机会她定要来寻娘娘呢。”
“啪嗒”一声金妃小扇坠落在地。
精致的扇面登即沾染上些许泥渍。
许是亏心事做得多了毕氏愈发相信那些鬼神之说。不过登时女子面色微白却还是强撑着心性漂浮的脚下站稳了。
卫嫱弯下身将扇子捡起来。
她唇边挂着笑:“娘娘失态了。”
毕氏抬眸。
日晖曜曜落于身前女子面容之上瞧着卫嫱从容不迫的眉目金妃有瞬时的晃神。
好似那人……
可眼前郑氏眉目却并未有从前那人那般怯懦她杳杳立于此处神色奕奕。却又在一瞬之间眼神里忽尔泛上几分寒光。
金妃道:“天色已不早本宫先行回宫……”
卫嫱拦住她。
“娘娘我已答应了卫氏便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更何况……娘娘方才已是教过我人在宫中要清楚自己的位置是不是?”
言罢她侧了侧身道:
“来人取板子来。”
金妃脚下定住。
“你……你要做甚?”
一袭华裳的女人脚下顿住她望着身前郑氏——对方的身上总有一种与宫中女子格格不入的气质。宫墙高砌宫墙下的后妃皆宛若笼中之鸟唯有她却似是这高墙下的
鹰。
卫嫱居高临下看着她。
做甚?
“自然是替她——主持主持当年那一场公道。”
那时候她尚还年轻,既无权势,又无皇恩傍身。
父亲早逝,卫家失权,而李彻又对自己恨之入骨。
旁人靠不上。
她失去的、或是那场迟来的公道,她终是要一一讨回。
她命人将金妃押下去,于院外掌掴。
对方到底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毕氏剧烈反抗着,朝着卫嫱的方向怒斥。
“大胆!你胆敢动本宫,你——”
“你……你当真不怕死吗!你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
卫嫱立于宫阶之下,看着众人将金妃押下去。说也奇怪,看着毕氏狼狈之状,她心中却并无多少畅快。
明明心胸之中出了一口恶气。
卫嫱并未像想象中那般,拍手称快。
或是耀武扬威地走至金妃面前,再对她如何地冷嘲热讽。
卫嫱神色淡淡,目光清平掠过。
“娘娘先前叫人教我学规矩,如今我也学会了。”
“陛下已将凤印给我,今日是你以下犯上,我该如何惩你、罚你,都是你该受的。”
院风袭来,抚过廊檐。
琉璃瓦上闪过一道清冷的寒光,与曜曜日影交织着,笼上女子平静的面容。
卫嫱转过身,并未继续理会金妃。
她传令,待巴掌扇完了,毕氏真知晓错了,便将其带去宫道上跪着。
近些天,宫中关乎于她的传闻太多太多。
有惊异的,有好奇的,有羡慕与妒忌的……太多双眼睛满带着审视落在她身上,卫嫱知晓,已不乏有人蠢蠢欲动。
她无暇应付后宫,也懒得与那些后妃交手。
杀一儆百。
她思量着,最起码这些时日,凤鸣居能够安生一些。
……
卫嫱却未曾想,自己上午刚惩戒了毕氏,这到晚时,李彻的龙辇便来了。
明黄色的辇车高高停落在凤鸣宫前,随着一声传报,有人踩着霞光缓步走了进来。
卫嫱坐在窗边,随意翻看着内务府呈上来的名册,未理会那人。
直到李彻将周遭宫人屏退,坐至她身侧。
“在看什么?”
皇帝问。
本是打发时间的东西,卫嫱也提不起多少交谈的兴趣。听见这一声,她倒是将名册“啪嗒”一阖,转过头望向李彻。
对方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腰间系着先前她送的那只芙蕖玉坠子,面容平和坐于此处,安静看着她。
卫嫱问:“陛下今日前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她上午方处罚完毕氏,消息怕是早已
传至金銮殿内。
她漠然道:“如若陛下是心疼她了,特意来凤鸣居为金妃出气——”
不等她说完。
李彻笑着打断她:“不是。”
他面上笑容淡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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