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
我生来带着一圈红绳,在一众兔子里格格不入。灵力也与日俱增,终于在一百岁那年有了幻化人形的水平。
嫦娥姐发觉不对,给我送到了天庭。
天帝探到我红绳上的灵气,与前些任月老气息一致,认定我是月老转世,待我幻化人形后,找了个好师父教我。
当年我比现在要胆怯,谁的话也不听,只听师父的话。
往往一闲下来,我便坐在师父脚下,捧着一卷看不懂的书,比小兔子还要温顺。
某日,师父突然拍板,说他明白我这红绳来意何为。
我睁大眼睛望着他。
“你这红绳,与生俱来,割不断拆不下,不似邪物胜似邪物。”
我听到这一个哆嗦,兔耳朵躲在发丝后面发颤。
师父便摸着我的头,道:“只要稳住心性就不用担心,我有一计,可将你自己姻缘红绳绑定在身上。姻缘红绳乃大吉之物,跟你颈上红绳相克,维持你平衡。”
我听得半懵。
后来我手脚上各颤了一圈红绳,我才知道什么意思——
说白了就是一个镇压作用。
我脖子上的红绳确实不吉利,但没关系,我姻缘红绳吉利啊,两个互相压制,我堪堪能活。
但日子久了,两百年都过去了,这五只红绳已经跟我融为一体,再不是相生相克的关系,而是都为我所控。
我修为也够维持我自己平衡,只是不愿意卸下来罢了。
没想到今日。
这隐患没出息地冒出来了。
我压住耳朵,尾巴又弹了出来,左右支绌。
邬启看笑话似的看我半天,最后走到我身前,摘下我的一只手问:“有这么开心?”
我不用看都知道我脸有多红,“周围有人么?”
邬启唇角勾起,“什么好人大晚上来这儿。”
我:“……”
话音刚落,我俩就听见了一声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和邬启默契地一僵。
“哇哦,这里真的好多枫叶!”
“抓紧拍照吧,明天就有小和尚扫了……”
“对对对,我赶紧去找角度。”
……
“不是好人”的游客往这边走,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目光惶惶,忐忑地说不出来话,脑袋里闪过了无数隐了身形的咒。
周围怎么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破庙!
我掐诀掐了一半,邬启抓着我的手腕,骤地把我的身体朝他带了下。
他力气很大,陡一用力,我措不及防地被他拉进怀里,继而我感觉到抱住我的腰,将我的身形紧紧地藏起来。
我脑袋空白了一瞬。
只剩下游人的声音空响。
“前面怎么样?”
“可以欸……啊,这有人!咱一会儿再来吧!”
“是小情侣吗?”
“肯定是啊!抱那么紧!”
我已经来不及去辩解了,满世界只剩下邬启身上的味道,有雨后的泥土味,还有一路上的风尘仆仆。
这人偷偷携了一身清爽,我有幸……窃得一口。
咚。
不知道是我俩谁的心跳声。
好明显。
我一时忘了大白话怎么说,我脑袋一团乱码,塞进电脑里估计能成最大的病毒。
邬启倒是淡定多了,不知道有意无意,在我尾巴上夹了一下。
“……”
大白话没想出来,先想出来了一个脏话。我还没说出口,邬启就恶人先告状:“多久了,还抱?”
我:“?”
邬启:“也不用这么感谢我吧?”
我抬头瞪他。
邬启:“哟,恼羞成怒。”
我真是。
我猛地踢出正义一脚,“能不能滚!”
邬启也有点得意忘形了我看,竟然正正好好接住我这一腿,咣地装在了树上。
枫树经不起这撞击,扑簌簌地掉下来了一片的枫叶,挡住了我俩之间的视线。
我没有任何时间,比现在更清楚,这是秋天。
可我心跳不止,恍如一声乱了季节的惊蝉。
红叶悠然落了满地,我终于认清现实,不是季节出问题了。
是我出问题了。
邬启揉了揉后腰,嘴上还不忘怨我:“真是一点救命之恩不讲,月老殿下好狠的心。”
我怔着。
邬启又走在我面前,脱下校服,朝我靠近。
我避开他的目光。
就在马上靠近时,我眼前突然一黑,被邬启外套遮了个彻头彻尾。
我愣了愣,扒出来一张脸:“你干什么?”
“热了。”邬启把手揣进兜里,闲闲道,“看你挺冷的。”
“……”
我哪冷了?
他不会以为我脸这么红是冻得吧?
我刚想跟他理论一下,就听见脚步声又回来了。邬启扯着校服给我包了起来。
我在又闷又黑的环境下,听见他说:“跟你的小兔子耳朵商量一下,别丢人丢到山下。”
“……”
行。
我当他给我披校服是好意,不是觉得我丢人。
天色不早了,我俩原路返回。
小道上多出了好多脚印,几乎看不出我和邬启来时的那一双。看来行人不止刚才那一对。
其实应该照两张相留念一下。
但我转念一想,这景色又没什么特别,待我回到月老庙,每年都会见一次红枫。
想到这,我回头望了眼。
还是有点不舍,我开始留恋人间了。
邬启察觉到我的情绪,在前面低声道:“以后想来再来便是,但你最好注意一下情绪,我下次可不热。”
我刚要出声,就在透过他校服,看到他小臂一层鸡皮疙瘩。
我只好将声音咽下去,蒙住校服,小声嘟囔了一声。
“……骗子。”
-
回到山脚下,有工作人员发放木牌,他们称今天为枫叶节,可以在木牌上刻字,做个留念。
那木牌是深红色的,五裂型,一个枫叶的形状。
旁边还有发小刀的,一排人在桌子上一点一点地刻。
我和邬启一人拿了一个,等了半天没等到空座,终于给我旁边邬大少爷等烦了。
“这东西有什么好刻的。”他皱了下眉,又烦躁道,“哥不用小刀也能刻。”
我偏头看他。
只见他做出了一个提袖的动作,以指为刀,冲我道:“还能刻出瘦金体,信不信?”
我:“……”
此时我耳朵已经隐去,果然是太过激动,念了一道的道德经,终于恢复了正常人模样。
我捏着跟我一样的枫叶木牌,问邬启:“你想好刻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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