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肥水不流外人田
此次祁北南连登两场榜,萧家虽没有置席,但几户亲近来往得多的人家都送了礼来。
方家送了两只风腌的酱香鸭子,一篮子三十枚咸鸭卵,两匹细布。
赵家送了一整套价格不低的文房四宝,外一些吃食果子。
蒋夫郎则送了一篮子的紫皮儿甜葡萄来,另有两斤熏干了都还肥大的虾子,红登登的,甚是好瞧。
除此之外,村里有几户族老,以及一些得了消息的村民也简单的送来礼。
平庄上此次未曾送东西来,听闻是朱庄头有事外出了,那头就算得到祁北南上榜的消息,秦氏不暗地里头大骂便是好的了,怎么会舍得送礼来。
萧家暗自庆幸没有办席面儿,就这么着也还有乡绅族老来寻祁北南说话。
这些人辈分高,又有名望,登门来祁北南不得不陪着说会儿话。
萧元宝又是泡茶,又是做糕待客的。
这些个耆老,在萧家坐着吃好喝好,说起话来又摇头晃脑,能在萧家待一两个时辰再走。
今日来两个,明日来一双,怪是耽搁人。
没置席已是人进人出的,若是办上两桌子席面儿,不知得多闹腾。
约莫过了半个月,有客来的日子才算消停下来。
只是方才五月的光景上,日头明晃晃的,大太阳天一个接一个,蒸得人汗流浃背。
地里的庄稼失肥渴水,焉儿巴巴的,教人焦愁。
庄子上好日子的秦氏没注意,得了热伤风,终日穿着件红肚兜躺在凉席上,哎哟哎哟的叫唤。
“今年恁热的天儿噢,我这身子本就丰腴,日子可咋过得下去哟~”
王朝哥儿端着碗煮好的药端到秦氏跟前,道:
“娘,你身子不舒坦就甭在教灶房与你送恁些肉菜点心来了,肥腻吃了积在肚子里头,怎能好受。”
去年秦氏给那朱庄头儿生了个大胖小子,将人欢喜得不行,愈发是宠爱秦氏。
孕期流水一般的好吃食送于她跟前,这朝虽是卸了货,身子却还是圆润得很。
一张脸,浑若似圆盘了。
“娘胃口好,一日不吃些荤腥,心里想得慌
不说,手脚还虚浮着没力气呐。
秦氏受王朝哥儿的服侍吃了汤药,立又催着王朝哥儿从桌上的匣子里取些蜜饯送进口。
王朝哥儿见他娘愈发的胖起来,歪在塌子间当真像一大团肉。
他是劝也劝不听,不说如此身行不美观也便罢了,要紧是这般圆滚起来对身子也不大好。
秦氏终日里不是喊头昏,就是说热。
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
且自打多了个弟弟,他也尝了不少冷落滋味。
原先他娘最是痛恨偏疼儿子的人,待他一贯是好,可原也是自个儿没有,有了也与恁些人没甚两样。
王朝哥儿瞧了他娘两眼,道:“娘可听说了,萧家最近热闹着咧。
“热闹啥,那猎户死山里了摆丧酒不成。
先前儿子满月宴,秦氏瞧来礼单,萧家那头也送了礼来。
好似是一匹绸子,在一堆好礼贵礼中,至多是不丢面儿的礼,她都没多瞧,倒是教那死鬼收进了账房。
王朝哥儿道:“人早不进山了,去年不是伤了腿么,朱叔还送了东西去问咧。
“后头说是买了枣儿坝那边十亩地,如今都在村里料理庄稼。
秦氏噢了一声,她几次三番与萧家做对,都着了祁北南那小子的道,偏生她男人要与他们来往。
她撒娇卖乖都不成,便再是没留意萧家的消息了。
“娘整日在庄子上,外头甚么消息都不知。
王朝哥儿道:“今年祁北南下场,如今都考做童生了,马上就得去府城院试考秀才了!
“啊?
秦氏惊得从床上坐起:“恁小子这般有福气,头回下场就中了?
“可不是。
王朝哥儿道:“我与刘乡绅家的小女儿交好,她听她爹说祁北南两榜都是头名咧!保不齐这回去了府城,就能中个秀才。
“十五六的秀才,县里都拿不出两个来。
王朝哥儿嘀咕道:“刘乡绅不过是个老童生,村里人都给敬着,可见这读书的好来。
秦氏听出些埋怨意味来,道:“便是当初留在了萧家,祁北南恁小子心思重,考中了秀才又能与咱的好?有你朱叔这般好吃好喝的给你么。
“且还不说能不能考中秀才咧,里正家的赵光宗不也头回下场就考做了童生,可院试不照常没过么。”
“我的儿,你朱叔都与你在打点了,再过两年你十三四上,就送你去金陵主家做事了。盯着恁萧家做甚,即便考中了秀才,不也还在岭县这小地方打转么。”
王朝哥儿大了些,又与刘乡绅的女儿时常来往着,眼界上长,已不大全然听信她娘的话。
眼瞅着又拿去金陵主家说事,心里没多欢喜。
她娘和朱叔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恁大胖儿子,不知甚么时候他才能去金陵。
王朝哥儿没搭秦氏的腔,捡了两件他娘穿脏污了的衣裳,扭身出了屋子。
“欸,这哥儿。”
秦氏恼道:“越长大越发不听话了。”
不过听闻萧家现在这般得意,这不是愈发衬得她昔时里头没眼光么,她心头愈发是不痛快。
上回萧护教熊瞎子打了,怎没打死他去,这朝倒是教他们家又得了好。
六月初上,祁北南就要动身前去磷州府预备院试了。
这一去牛马车交替着坐,也得要三五日才能到,像他们这般在那头没人照应的考生,过去了还得寻落脚处,提前适应一二新的环境。
提前些日子过去才稳妥。
祁北南倒是没甚么好适宜的,他昔年与萧元宝在磷州做了五年官。
萧元宝逝世后,他曾多次返还磷州,老年时,也是在磷州的宅子养的老。
如此,怎会不熟悉。
不过此行前去与赵光宗结伴,这小子急着想早些过去安定下来。
他也不可表现得与寻常考生太过不同,于是考试前十日,便出发前去磷州。
“有没有甚么是想我从府城给你带回来的?”
祁北南收拾着行装,见萧元宝趴在桌子上,拿着两只眼睛焉儿巴巴的瞅他。
他走过去,手背探了探萧元宝的额头。
“我没生病。”
萧元宝也不拨开祁北南的手,照旧趴在桌子上。
“那怎的有气无力。”
“外头热,哥哥屋子背阳,我进来歇歇凉快。哥哥见谁午睡的时候还神采奕奕的。”
祁北南见这哥儿还与自己犟嘴,晓得他是不舍自己
要去磷州那般多的日子。
“你想睡便去床上睡,趴桌子上流口水。”
萧元宝气鼓鼓道:“待着你去了磷州,我还睡你的床铺,口水流你床上。”
祁北南笑着在他旁侧坐了下来:“成啊。”
萧云宝抿着嘴,不做应答。
祁北南拍了拍萧元宝的后背:“半月很快的,中间不是还有场席面儿么,有事做就更快了。”
“我去这些日子,你也别落下了写字,半月得写十篇,我回来可是要验的。”
“知道啦。”
萧元宝道:“功课的事都说了三回了。”
这回走,萧护和萧元宝两人将祁北南送去了县城。
赵家夫妇俩也去送赵光宗。
两家人花费了八吊铜子合赁了一辆驴车,请了个靠谱的车夫,一路送去磷州。
虽坐牛车能省下一半的钱,可夏月天气本就热不说,今年的六月太阳更是毒辣,只怕牛车颠簸过去,中了暑气坏了身子,到时候当真是得不偿失。
早日在磷州落脚,早日安生。
“回去吧,外头热,萧叔操劳着地里,要顾惜着身子。”
祁北南转又与萧元宝道:“哥哥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别教人欺负了去。”
“谁会欺负我呀。”
萧元宝笑着说道。
祁北南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才上了驴车。
赵光宗和祁北南两个大小伙子坐在算不得大的驴车间,又有不少行装,还怪是有些挤。
不过好在壮驴在官道上跑起来,将竹帘子卷得高高的,也能受些凉风,不至于太闷热。
萧元宝和蒋夫郎给两人准备了不少吃食,饼就三四种,素饼,梅菜饼,腊肉饼,鲜肉葱饼,一样六七个。
又还有罐子装的糟菜,酱菜,泡菜,连先前收礼收到的干虾子和酱香鸭子都与了两人在路上吃。
若不是天气大,还能与他们备上更多。
生怕教两人在路上吃食受苦。
连车夫都跟着沾了光,得了四只干虾子,和一只酱香鸭子腿吃。
他赶着车本就乏闷,撕些这能当零嘴吃的虾子和鸭肉进嘴里,当真是解馋又香。
“就是没酒吃,若有点酒,下着酱鸭肉和虾子,那
才真是美。”
车夫乐滋滋的与两人道:“这下酒菜是真好吃。”
赵光宗笑说是两个灶人做的,如何能不香。
转又递了张裹着酱菜的素饼与车夫,这饼不仅好吃又还管饱。
车夫受了两人的好,车子赶的用心,不到三日就到了磷州城。
两人倒是好运气,当日前脚寻了客栈住下,后脚就来了场急促的大雨。
赵光宗连忙去闭上了呼呼往里头吹雨的窗户,听见外头风声大作,揩了把额头上的雨汗,与祁北南说道:
“今儿夜里我是不打算瞧书了,睡个整好的觉,明日起个早。咱坐着驴车来,也没动过甚么脚,不想却还是累人的慌。”
“腿脚终日屈着,不比走路松快多少,我唤来热水,你洗漱一番,好好泡个脚再歇息。”
“嗳。”
赵光宗应了一声,又道:“来了磷州啊,才晓得咱岭县的好。同等的客栈价格直翻两翻,幸得是能加床被褥,一间客栈住俩人。”
“要不然这多来考两回,多少人家受的起。”
祁北南也觉得不错,像是在岭县他住的客栈,伙计便直接与他送了热水。
这头要热水,还得使银子,不与伙计三五个铜子儿的,人家爱答不理,许等个一晚上都等不来热水。
方才两人进客栈里头,就瞧见有考生在与伙计掰扯。
“到底是州府上,虽甚么市价都高,可工钱也比咱县里要多不是。”
祁北南道:“好生整理好自个儿,待着考个秀才功名回去,吃上朝廷的俸禄,彼时自有了进项,不再全然同爹娘伸手,日子就更好了。”
赵光宗点点头:“你这般说,我便觉着日子多了好些盼头。”
他望着整理衣物的祁北南,道:“北南,你我虽年岁相仿,可我时常觉着你如我老师,长辈一般。有你在,这回来磷州赶考,我心里十分踏实。”
祁北南笑道:“你踏实是因着来过一回了,对磷州已不算太陌生。”
“话不错,可你不是头回来磷州么,却是不见不安。又是吩咐伙计送热水,打点车夫带话回家,俨然就是恁般高门子弟见过大世面的模样,全然不似我头回来一般,看着哪里都大,哪里都繁华,两眼一摸黑,甚么都理不清。”
“不怕你笑话,上回来寻个客栈我手心上都捏着汗咧。我爹说要与我一同来,在家时我还嫌说谁家子弟赶考还父母相送的,待着到了磷州,我还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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