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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056

小说:

招阴笺

作者:

郁书意

分类:

古典言情

当各方势力终于循着血腥与骚动,狼狈不堪地抵达那片本该矗立着万诡门遗址的区域时,迎接他们的,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旷,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带着焦糊味的烟尘。

没有预想中恢弘古老的建筑,没有神秘诡谲的符文,更没有那传说中的传承。

只有满地狼藉的、被烧灼过的黑色痕迹,混杂着泥土与灰烬,风一吹,便扬起一片呛人的尘雾。

仿佛这里什么都不曾存在过,那冲天的光柱,那古老的嗡鸣,都只是集体的一场幻觉。

“怎么会……这样?”阿米里失魂落魄地喃喃,他脸上还沾着同伴的血,此刻看着这片焦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有人不死心地用脚踢开焦黑的土块,似乎想从灰烬里翻出点什么,却只扬起更多呛人的烟尘。

“白忙活一场!”格桑措姆带着哭腔,她华丽的衣裙早已破烂不堪,脸上混着泥污和泪痕,此刻看着这片废墟,委屈得直跺脚,“什么传承!根本什么都没有!”

阿米里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他折损了那么多手下,自己也险些葬身蛇腹,结果就看了个这?他猛地一脚踹向旁边半截焦黑的木桩,木桩应声而断,溅起一片灰烬。“该死!”他低吼着,发泄着心头的憋闷与怒火。

德里和西夏的公主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失望与疲惫。她们沉默地整理着凌乱的衣衫,不愿再看这片令人沮丧的空地。

阿史那罗指挥着王庭武士四下探查,最终也只是对着尉屠月璃无奈地摇了摇头。“殿下,烧得很彻底,什么也没留下。”

尉屠月璃站在原地,赤色的身影在满目焦黑中显得格外刺目。

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那片废墟,紧握长鞭的手指关节泛出青白色。

她不在乎什么传承,她只想找到那个人。可如今,连他存在过的痕迹,似乎都被这把火烧得一干二净。

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攫住了她,比面对森蚺时更让人无力。

耶律澜霜独自站在稍远的地方,清冷的目光扫过全场,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看到尉屠月璃那紧绷的侧影时,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

贪欲让人盲目,执着令人痛苦。所求越多,失落越重。

风卷着焦糊的气味掠过,带着末路的苍凉。

有人颓然坐倒在地,喃喃咒骂着命运的无常。有人仍不甘心地四处翻找,做着最后的徒劳努力。

希望燃起时有多炽烈,破灭时就有多彻底。

这片焦土之上,映照的不过是人心各自的沟壑。

尉屠月璃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片空旷,猛地转身。

“走。”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异常坚定。

她不信他就这么消失了。

只要还有一丝可能,她就不会放弃。

赤色的身影决绝地穿过或呆立或躁动的人群,向着来时的路走去。阿史那罗立刻带人跟上。

其他人见状,也知再无意义,纷纷带着不同的心情,悻悻然地开始撤离。

巫霭林的边缘,雾气明显稀薄了许多,天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冠缝隙里艰难地透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温招停下脚步,身后跟着阮时逢、贪狼、破军,以及那个始终低眉顺眼的神秘少女。

终于走出了那片吃人的迷障。

破军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望那依旧被灰白雾气笼罩的森林,仿佛还能听见森蚺游弋的沙沙声。

贪狼沉默地站在阮时逢身侧,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即便出了林子,他也不敢有丝毫放松。

阮时逢看着前方温招挺直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枚贴身放着的玉佩,感受着其中平稳的魂息,心头那点因为脱离险境而泛起的轻松,很快被另一层更复杂的情绪覆盖。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

关于万诡门,关于那场大火,关于她接下来要去哪里,总之一切的一切都关于她。

但他看着温招那仿佛与周遭世界隔着一层无形屏障的侧影,那些话在喉咙里滚了滚,又咽了回去。

她若不不主动说,他便不问。等她想告诉他的时候,他会说的。

那少女怯生生地挪到温招身边,声音细弱:“公子……我们……我们这是出来了吗?”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庆幸与依赖,仿佛温招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温招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远处隐约可见的、属于楼兰城的轮廓上。

“嗯。”她极淡地应了一声。

阮时逢看着那少女亦步亦趋跟在温招身后的样子,心头莫名有些烦躁。

他走上前,与温招并肩,状似随意地开口:“温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温招沉默片刻,才道:“离开楼兰。”

她的声音透过面具,听不出情绪,但阮时逢能感觉到,那下面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还有某种下定决心的冷硬。

万诡门的传承已在她识海,遗址已毁,这片土地于她而言,已无留恋。

更重要的是,他阮时逢还伤着,得赶紧回大钰才好安下心来替他诊治。

想到这看着阮时逢没心没肺的样子,温招只想一脚踹死他。

阮时逢并未察觉。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笑,语气轻松自然:“正好,我也该回钰国复命了。看来我们还能同路一段。”

他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只是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行程与她的归途重叠。

温招侧头看了他一眼。面具遮挡了她的神情,但阮时逢仿佛能感觉到那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

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但他了解温招,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许。

贪狼和破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了然。

大人这哪是回钰国复命,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温姑娘,怕自己媳妇再跑了。

阮时逢平日里就像一只神经兮兮的奶牛猫,时不时还炸毛。也只有在温招面前,才像个听话黏人的哈巴狗了……

温招的脚步正打算迈,却突然几不可察地顿住了。

她想起那双赤色的、执拗得像要将一切都烧灼起来的眼睛。

尉屠月璃。

若就此不告而别,以那位公主的性子,怕是真会翻天覆地地找她一辈子。

她突然想起了上一世,她总是在追随着常青的脚步,她认定了那是她这辈子的爱人,她要与他肩并肩,不止做一个菟丝花,她追随了他一辈子,最后被那个放在心尖上的人,亲手送入了炼狱……

想到这,她转过身,纯白面具对着阮时逢,声音带着一种下定了决心的平静:“我要先回一趟公主府。”

阮时逢脸上的神色瞬间凝住。

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微微睁大,里面清晰地映出愕然,随即,一种像是被什么东西猝然攥紧的情绪翻涌上来,压下了那份惯常的散漫。

回公主府?

去找那个什么劳什子公主?

还没等阮时逢有反应,那少女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凄厉尖锐。

她猛地扑上前,死死攥住温招一片洁白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扭曲。

“不要!公子不要把我送回去!”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将那份刻意维持的楚楚可怜冲得七零八落。

“公主会打死我的!她一定会打死我的!我偷跑出来……还跟着您进了禁林……我回去就是个死啊公子!”

她仰起脸,泪水冲刷着脸上的污迹,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眼神里是真实的恐惧,混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绝望。

“求求您……别扔下我……我做牛做马报答您……别送我回去……”

温招垂眸,看着自己被攥出褶皱的衣角,又看向那张哭得几乎变形的脸。

她能感觉到少女的恐惧是真的,那份对尉屠月璃的畏惧深入骨髓。

阮时逢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嚎搅得心头更烦,他蹙眉看着那少女,方才那点因她恐惧而升起的细微疑虑,又被这吵闹搅散了七八分。

他不耐地别开眼,目光重新落回温招身上,等着她的决定。

温招沉默着。

风掠过林缘,吹动她白色的衣袂和面具下几缕碎发。

她知道这少女那滴血里藏着的秘密,此刻的崩溃半真半假。

但那份对公主府的恐惧,不似作伪。

她缓缓抬手,她并未拂开那少女,而是极轻地、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自己的衣角从那双颤抖的手中抽了出来。

“我不送你回去。”她的声音透过面具,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少女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她愣愣地看着温招,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

温招的声音透过面具,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只是去向公主告别。”

这话落下,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阮时逢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些许,但眼底那抹复杂并未散去。

他看着她,像是想从那张纯白面具下,看出更多的东西。

只是告别么……

告别的话,那天阮时逢大人不记小人过,勉强同意……

那少女紧绷的肩膀骤然垮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跌坐在地,低声啜泣起来,这次倒像是真的劫后余生。

温招不再多言,转身便走,方向明确,正是楼兰城。

阮时逢沉默地跟上,贪狼与破军紧随其后。那少女慌忙爬起,擦了把眼泪,小跑着追了上去,依旧紧紧缀在温招身后,仿佛那是她唯一的生路。

公主府邸依旧矗立在日光下,石墙沉默,带着塞北特有的粗粝与坚固。

与巫霭林内的诡谲阴冷相比,这里的风都带着干燥的热意。

温招抬手,指节叩在厚重的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门轴转动的声音干涩,门扉缓缓开启一条缝隙。

就在这缝隙之后,一个身影正从府内走出,似乎刚刚结束拜访。

是耶律澜霜。

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骑装,颜色偏深,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长发束在脑后,几缕碎发拂过清冷的脸颊。

她正要迈步离开,目光不经意地抬起,恰好与门外站定的温招撞个正着。

那一瞬间,耶律澜霜向来平静无波的眸子,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下。

她看着门口那人。

一身素白在边塞灼热的日光下几乎有些晃眼,脸上早已换回了那半张熟悉的银面具,露出的下颌线条清晰流畅,肤色是久不见日光的冷白。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瞳色不细看是纯净的全黑,而仔细打量竟是墨蓝色,像蕴藏了寂静深夜的海,此刻正平静地回望着她。

眼前之人竟有一种超越了性别,近乎于“净”的观感,像雪山顶上融化的第一捧水,清冽透彻,不染尘埃。

温招就那样静静站着,身姿挺拔,像一株生长在极寒之地的雪松,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沉寂。

没有杀气,没有锋芒,甚至没有活人应有的温度,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承载了太多东西的静。

耶律澜霜自认性子冷,不爱与人亲近,喜静不喜闹。

可眼前这人的“冷”与她不同。

她的冷是性格使然,是习惯性的疏离。

而这人的冷,却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是一种历经千帆、看尽冷暖后,将一切波澜都压入深海之下的死寂。

仿佛世间再无什么能惊动那面具后的灵魂。

耶律澜霜顿住了,握着马鞭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一瞬。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像一座行走的孤岛,隔绝了所有试图靠近的舟船。

就在这短暂的目光交汇中,门内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与急切。

“温鹓扶!”

尉屠月璃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猛地从耶律澜霜身后冲了出来,几乎是瞬间就掠到了温招面前。

她仰着头,赤色的眼眸亮得惊人,紧紧盯着温招脸上的面具,仿佛要透过那层金属看到底下的真容。

喜悦、委屈、愤怒、还有失而复得的庆幸,种种情绪在她眼中激烈地翻涌着。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想伸手去抓温招的衣袖,又像是顾忌着什么,手指蜷缩了一下,最终只是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我就知道!你不会就这么走了!”

她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温招身上,像是要将这三日来的担忧和寻找都看回来。

温招微微后退了半步,避开了那份过于炽热的靠近。

“公主殿下。”她开口,声音透过面具,依旧是那份让人捉摸不透的平静,“在下是来辞行的。”

尉屠月璃脸上的喜悦瞬间冻结。

“辞行?”她重复了一遍,像是没听懂这两个字的意思,赤色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你要走?你去哪里?”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敢置信的尖锐。

“我不准!”

温招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解释,也没有安抚。

耶律澜霜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着尉屠月璃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感,又看看温招那无波的反应,心中了然。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或者说,那流水,根本未曾留意过身旁是否有落花。

温招的目光平静地掠过尉屠月璃激动得有些发红的脸颊,最终落在那双燃烧着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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