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命名的山区，火光将夜空映成诡异的橘红色。
蝙蝠侠如同一个黑色的幽灵，悬停在高处的岩壁上，面具下的眉头紧锁。他追踪着那个微弱的定位信号而来，看到的却只有这片吞噬一切的烈焰火海。
信号是在一阵剧烈的爆炸后彻底消失的。
他来得太迟了。
解决入侵哥谭，威胁市民安全的天眼会武装耽误了蝙蝠侠太多时间。
下方，天眼会的人手已经拉起了严密的封锁线，救援……或者说清理车辆和全副武装的士兵穿梭不息，水龙带喷出的水柱在火场上空形成一片片蒸腾的白雾。此地戒备森严，即便以他的身手，此刻强行潜入也绝非明智之举，而且……意义似乎已经不大了。那场核心爆炸的威力从现场还在燃烧不停的大火就能感受到。
通讯器里传来阿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老爷？”
“我在。”蝙蝠侠的声音低沉，目光依旧紧锁着火场。
“……杰森少爷醒了。”
蝙蝠侠心头一紧，立刻嘱咐道：“别让他离开，我马上回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冲天的火光，仿佛要将这片废墟烙印在眼中，随即转身，黑色的披风在焦灼的热风中猎猎作响，身影迅速融入夜色。
阿福的回应带着忧虑：“……我会尽力而为。请您尽快回来，杰森少爷的状态……让我有点不安。”
“我在路上了。”蝙蝠侠切断通讯，蝙蝠车如同暗夜中的利箭，驶向哥谭市区。
————————
蝙蝠洞内，洞顶依旧阴冷，治疗床依旧冷硬，但对杰森，这一切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害怕的。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属于瑞秋的血的味道，像一层无形的茧，将他包裹，就像他们每一次共享的夜晚里，直到天明的拥抱。
杰森坐起身，动作有些缓慢，却异常平稳。他没有理会闻声赶来的阿福担忧的目光，只是遵循着血液气味的牵引，赤着脚，一步步走向洞穴深处。
阿福紧紧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杰森在一扇厚重的冷藏柜门前停下。冰冷的金属门板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他伸出手，推开。寒气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塞得满满当当、排列整齐的血包，几乎填满了一个大型层析冷藏柜的空间。
杰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人能有多少血呢？他冷静地思考着，像一个解构难题的学者。正常成年人体内，不超过5升。
那么，一个人，要怎么才能填满这个容量超过一千升的柜子？
他的目光落在最外面几包血袋上。那里的血液，属于瑞秋的气息已经微乎其微，几乎与普通人类的鲜血无异。
杰森的嘴角忽然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微笑的弧度。
瑞秋这家伙……也做起假冒伪劣产品了吗？
“这是瑞秋少爷为您留下的……”阿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语气小心翼翼，“他说，或许您会用得到。”
“我知道。”杰森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阿福担忧极了，“他的气息都要漫出来了。”杰森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这些能暂时放你们这吗？我的安全屋，还没准备那么大的冷藏柜。”
“当然，杰森少爷。”阿福立刻回答，声音难掩心疼，“您是这里的主人，当然可以使用这里的一切设备。”
杰森点了点头，关上了冷藏柜的门，将那满柜的“馈赠”重新封存于寒冷之中。他转过身，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礼貌的笑意：“我走了。我还有事。”
阿福上前一步：“老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您不等等他吗？也许……他带回了您想知道的消息。”
杰森摇了摇头，眼神飘向蝙蝠洞出口的方向，那里透进来一丝哥谭永不熄灭的霓虹光彩。“我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他顿了顿，补充道，“帮我谢谢他。”
他没有再看阿福，径直离开了蝙蝠洞，将那弥漫着瑞秋气息的冰冷巢穴，和老人忧虑的目光，一同抛在身后。
走在哥谭的街道上。夜色下的城市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犯罪巷依旧肮脏破败，远处的霓虹灯依旧闪烁着廉价的诱惑。只是，行人变多了……好像做生意的人也变多了。
路过一家尚未打烊的杂货店，橱窗里的老旧电视机正播放着夜间新闻。女主播用夸张的语调重复着“数十年来首次死刑判罚”、“冷血反社会人格”、“哥谭毒瘤被清除”之类的字眼。屏幕上，短暂地闪过了瑞秋·格雷在法庭上的画面——那张与迪克·格雷森一般无二，却笼罩着截然不同气质的脸。
记者喋喋不休地分析着那张脸上“毫无悔意”的“冷漠”，但杰森只是一眼就看穿了真相。
那家伙……只是在发呆而已。
真悠闲啊。杰森想，脚步未停。也不知道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当时又在脑子里盘算着什么。
从蝙蝠洞到冰山餐厅的路，不知为何，显得格外漫长。以前骑着机车风驰电掣，或是捎带某个聒噪的家伙回去时，从未觉得这段距离如此漫长。
他按部就班地回到冰山餐厅顶层的休息室，按部就班地处理红骑士团送来的各项事务，按部就班地接见了前来效忠的几位吸血鬼领主，接任了那空缺的“王座”，按部就班地在夜幕降临时，穿新的红色战甲，巡视着他的领地，用铁腕维护着新生的秩序。
好像一切都没变。
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
这并不影响什么。杰森想，他能做好。
大部分时候，这些事本来也就是他在做。瑞秋更多时候像个甩手掌柜，或是只在关键时刻抛出惊世骇俗计划的点子王。
这没什么。
蝙蝠侠并未放弃追寻真相——他需要给杰森，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找到了林肯·马奇，在市长那间新布置好，还带着油漆味的办公室里。压抑的怒火在蝙蝠侠胸中燃烧，他几乎是指着林肯质问，为什么不在最后关头帮助瑞秋，为什么甚至要在背后推波助澜，促成死刑？
林肯的反应远比蝙蝠侠想象的更为激烈。这个一向维持着冷淡阴郁表象的男人，像是被点燃的炸药，眼中迸发出深刻的愤怒与憎恨：“帮助？如果不是你，蝙蝠侠！如果不是你做得不够好，让这座城市烂到根子里，为什么需要孩子们去拼杀？！去赌上一切换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蝙蝠侠抓住了关键：“他想要什么未来？死刑的判例？”
林肯冷笑，带着无尽的嘲讽：“你现在才想明白吗？我本以为世界第一侦探的名号多少有点含金量。
他正是为了这个，才要走完这最后一步！
我正是在帮助他，完成他的愿望！”
蝙蝠侠沉默了。那一刻，许多碎片在他脑中拼接起来——他以为瑞秋不信任他，所以独自行动；他以为他有马奇的帮助，可以轻易脱身……
“我本以为……”蝙蝠侠的声音干涩，“他是不信任我才不让我插手……”
林肯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他的确不信任你，不信任你会尊重他的判断和抉择，不信任你会帮助他达成这个目标……当然，我也不信任你，你在我眼里，在改变哥谭这件事上，一点用也没有！现在，离开我的面前！我不像你，我要为瑞秋，为我们，建立好属于我们的‘爱丽舍’！”
蝙蝠侠几乎是逃离了林肯的办公室。
他踌躇了片刻，在冰山餐厅顶层休息室找到了杰森。
他将自己从林肯那里拼凑出的“真相”告诉了杰森——关于瑞秋如何计划用自己的死刑，关于在哥谭策划了行动的沃勒，关于那场爆炸……
杰森听着，表情异常平和，甚至点了点头，语气冷静得像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谢谢你特地来告知我。”
“杰森，”蝙蝠侠看着他，试图从那平静的表象下找到一点不正常，“瑞秋可能没有死。爆炸现场很混乱，我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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