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营阒寂。
颜元妤垂下双手，下颌微微绷着。她半敛着眸，呼吸顿窒于喉中。
立于身后的执剑之人倏然抢过颜元妤手中握着的匕首，剑刃死死抵于她之颈侧。一抹嫣红蜿蜒而下，染红她之衣襟。
急风吹入，烛火骤然熄灭。
颜元妤忽抬起腿奋力踢至身后之人的膝盖之上，抵于颈侧的利刃略微一松。她俯身一躲，胡乱地抓起地上的匕首朝蒙面之人挥去。
幽暗之中，一双杀意密布的眸恶狠狠地盯着颜元妤。
颜元妤快步朝帘外跑去，握于掌心的匕首沾染残血。裙摆拂过黄沙，她急促地喘息着，喉头顿传来一股血腥之味。
火光漫天，血痕蜿蜒。
一双有力的臂膀忽环于颜元妤腰间。
颜元妤握紧匕首奋力一挥，腕骨骤被一道强力牢牢攥住。转头之时，一双深邃的眼眸忽映入颜元妤眼帘。她一怔，握着匕首的那双手微微一颤。
“是我，阿妤。”
凌之寒紧紧攥着颜元妤清瘦的腕骨，眸中泛出些惑色。眸光忽瞥见颜元妤颈侧的嫣血，他蹙了蹙眉，眸底的疼惜层层蔓延。还有一抹，掩于其中的阴鸷。
一声嗤笑骤然响起。
蒙面之人手执长剑，缓缓行至二人身前。
凌之寒垂手，抬眸望向立于身前的蒙面之人。他望着那双猩红的眸，唇角忽浮出一抹讥笑。
“凌怀毓。”
凌之寒眉弓微挑，眸底阴戾。
他不会忘记那双眼眸。
少不更事之时，母妃被逼疯魔幽禁于冷宫。再见之时，置于他眼前的已是一具腐臭的尸体。
白骨森然，蛆蚁噬骨。
他垂眸望着母妃那具可怖的尸骨，眸底渐渐氤氲。冰冷的圣旨传入耳中，他不再是废妃岑氏之子，而是宠妃萧氏之子。
于萧氏膝下，他受尽屈辱。
便是一双猩红的眸凝视着他，望着他匍匐于雪中，漠然而决绝。那双眸的主人重重地踩过他之背脊，一次又一次。
他记得，他永远记得。
黄沙淹没曝于荒野的残尸，风声呜咽。
颜元妤望着那道黑影，眉宇间忽染上些疑惑之色。她凝视着那双狠戾的眸，眉心紧拧。
凌怀毓没有死。
受凌迟之刑的人，是替死鬼。
无人相助，凭凌怀毓一人之力断不能成。朝前幕后，必有人鼎力相助。
想着，颜元妤的眸波倏然凝滞。眼前忽浮出一精神矍烁之人，含笑的双眸之中掩藏杀意。
蒙面之人的眼尾略微向上扬起，他抬手缓缓摘下面罩，一双凤眼凛若霜雪。
“四弟。”
凌怀毓微微眯起双眼，唇角忽浮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向前走了几步，剑刃缓缓划过黄沙。
“你应唤我崇王殿下。”
凌之寒抬起眼帘，眸波清冽。他凝视着凌怀毓渐渐僵硬的唇角，唇角缓缓浮出一抹向上的弧度。
凌怀毓倏然执剑快步冲至凌之寒身前，剑刃直指凌之寒的喉头。
急风吹起凌之寒额角的发丝，他一手执剑，一手负于身后。长剑袭来之影映于他之眸底，他淡然而立，神情不起波澜。
剑刃骤抵于他之喉头，两双阴鸷的眸相互凝视。
将士手握长矛步步紧逼，利刃直指凌怀毓。倏然间，利刃一转，长矛直指凌之寒的背脊。
“我说过，皇兄今后不会再输了。”
一把折扇忽映入凌之寒眼帘。
凌清远缓缓行于黄沙之中，袍角随风扬起。一行身袭黑衣之人跟于他之身后，斗笠掩面。
凌怀毓转眸望向身后那道熟悉的身影，握剑的手略微一颤。他忽狂笑出声，背脊渐渐弯曲。
颜元妤望着凌之寒立于风沙之中的身影，双手渐攥成拳。她垂下眼帘，敛去眸底的怔然之色。
圣上病重，朝臣欲动。
而今，凌之寒身陷囹圄。此局若无转圜，恐命丧黄泉。
凌之寒的眸光冷然扫过走来的凌清远，垂眸时长睫微微一颤。他望着手中长剑，抬手时腕骨倏然一转。
鲜血四溅。
凌怀毓双眸惊惧，颈侧的嫣血顿时喷涌而出。他抬手紧紧捂住那道血痕，身躯笔直地向后倒去。
“皇兄，执剑之时需直视你的敌人。你先去黄泉，为父皇开道吧。”
凌之寒缓缓垂下眼帘，眸光漠然清冽。他凝视着凌怀毓开合的双唇，唇角蔓延出一抹讥笑。
凌之寒抬手一摆，仲渊之影忽现于沙尘之中。将士行于其后，手握长刃围住叛军。
呜咽的风声之中，骤然传来跪地哀求之声。
凌之寒垂眸一笑，衣摆拂过黄沙。
一道颀长的身影忽挡住颜元妤的视线，亦挡住蜿蜒纵横的残血。
“杀。”
一声落下。
霎那间，血痕蜿蜒，尸骨遍地。
“阿妤，我本不愿污你双眼。只是你若想手刃前世仇敌，便需握紧利刃。”凌之寒垂下眼帘望着颜元妤，眸底的阴鸷缓缓消散。
他要她自己拿起刀。
这一世不会再有妖后之名，只会有暴君之名。
颜元妤低垂着双眸，长睫轻轻一颤。她抬眸望向凌之寒，唇角倏然浮出一抹讥笑：“我必披血而行。”
凌之寒提唇一笑，淡淡点了点头。他抬手轻轻擦去颜元妤颈侧的残血，缱绻的眸波落于她之眼中。垂手之时，他忽凝视着颜元妤，眉宇含笑：“你先回去吧，等我回来。”
颜元妤一怔，垂于身侧的双手忽攥紧裙摆。她垂下眼帘，缄默着不欲作声。
“仲渊，送王妃回府。”凌之寒转眸望向立于身侧垂首站立的仲渊，语气坚决。
仲渊忽抬首望向凌之寒，眸光忽瞥见了一双阴鸷的眸。他垂下眼帘，低声应是。
颜元妤凝眸望着凌之寒离去的身影，眼尾倏然泛起一抹红。他之身影忽与前世那道远去的身影重叠，她望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渐渐模糊。
仲渊转过头瞥了眼颜元妤，心中踌躇着不知作何启唇。握着长剑的那双手力道愈大，他凝视着颜元妤的背影，所言之语滞于喉头。
马蹄踏过黄沙，两道身影融于飞沙之中。
颜元妤转眸瞥了眼仲渊，眉头微微蹙起。她回过头望向苍穹之中若隐若现的雷光，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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