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娜特！伤口处理好了！”
“你找到全部的碎片了吗？”
“但愿如此。老天在上，我尽力了。弧反应堆完全碎了，我不得不把它从他胸口取出来。谢天谢地，这玩意儿不再给托尼的心脏供能了，不然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想想看吧，国务卿再见到托尼·史塔克的尸体时，究竟是狂喜多过恼怒，还是恼怒多过狂喜？”
“嘘，绝境病毒已经开始修复他的身体了。”
“是啊，把拿条毯子给我拿过来。谢谢你，莎伦，你真是个甜心。真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人缝合伤口，我是当过兵，但可不是医疗兵。”
“要是你不累，就去驾驶舱找克林特。我刚才看到他闭着眼睛开飞机，这家伙。跟他说说话，让他别再睡了，看在上帝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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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感觉自己像是喝了太多的酒，于是灵魂和身体脱了节，不过两者都轻飘飘的。他知道自己在飞机上，知道山姆在他胸口鼓鼓捣捣，也听到了娜塔莎和山姆的对话。
说实话，如果克林特开着飞机撞到乞力马扎罗雪山上，那才真是省事。
他还知道莎伦也在飞机上。还有泽莫，被捆成一团，塞在机舱角落。
他知道，自己正和叛党复仇者们在一起。
但与此同时，他在马里布的海边别墅。或者说曾经是别墅，现在已是一片废墟的地方。腥咸的海风冷得像刀，很难想象加州也会有这么严酷的冬天。托尼正从碎石块中爬起来，小石子沿着盔甲缝隙滚落。
他的头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刺鼻的汗味儿，系统正全面告警，红光在托尼眼睛上方闪烁着。
*检测到多处组织挫伤*，绝境提示。
是啊，他自己也检测到了。
吉米正在不远处站着，比他要体面得多，尽管他的制服上也全是灰土、硝烟，白皙的脸上沾满污渍。他看着托尼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稳，自己则一言不发。盾牌就拿在他手上，仿佛已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托尼喘息着，举目四顾，看到曾经的家已经变成一堆钢筋水泥的碎块。他以为这场斗争不会再有更多创痛了，但显然上帝不这么认为。
“好吧，臭小子！”他冲吉米叫道，“安静地过来，不要惹事。游戏到此结束了！”
“我不能，托尼。”吉米回答，摇着头，没有因为托尼的玩笑露出半点笑容，“求你了，别再逼我了。”
“你仍有机会。”托尼拖着脚步朝他走过去，浑身的肌肉每走一步都会作痛，“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我会保护你的，只要你听我的。”
吉米仍在摇头，他提高声音回答：“不，我不能！”
“如果你不跟我走，如果你不在那张该死的委任状上签字，你就没别的机会了！”托尼也提高声音，“罗斯会抓住你，给你戴上项圈，把你像小白鼠一样关起来。你想要这样吗？吉米·罗杰斯，你想要成为罗斯的阶下囚吗？”
他说着伸出双手，掌心向上。他，托尼·史塔克，这辈子不愿向任何人低头，此刻的语气却近乎哀求。
“吉米，拜托，跟我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控制住场面，我保证。复仇者还有回归的希望，只要你肯签字。”
托尼几乎走到了吉米面前，他的手就在吉米胸口几公分远的地方。
吉米却只是说道：“有人在等着我。他们寄希望于我，托尼，而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那我呢？”托尼摊开的手缓缓握紧，破碎的掌心炮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你宁愿让我失望？”
“你先背叛了我！”吉米说道。
托尼后退了一步，仿佛被打了一记耳光。
“我不会签字的。”吉米说，语气柔和下来，却仍斩钉截铁，“但你就是不明白，对不对？托尼，如果我签了这个字，美国队长就彻底成了那些政客的傀儡。”
托尼感到自己的表情绷紧了，真庆幸吉米看不到。
“我的确不明白。”他咬着牙，“这不是什么肮脏的政客，吉米，这是我，为了你的名誉、你的未来，尽我所能。”
“我父亲当初把盾牌交给我，是为了让我把盾牌承载的精神传承下去。”吉米说，脸上的那份固执这十年来从未变过，“它应该象征自由、无畏、正义，还有牺牲。如果我签了，那这些精神也就荡然无存了。”
“如果你不签，荡然无存的就是美国队长和整个复仇者联盟。”托尼死气沉沉地说，“难道你还看不出？索科维亚事件之后，群众对我们的信任已经跌破谷值，我们必须采取措施，我们必须妥协。跟我走，因为这是唯一的路。”
“不，这是唯一平坦的路，而平坦的路有时未必是正确的路。”吉米打断他，“自由的代价一直很高昂，史塔克局长，但我宁愿沦为阶下囚，也不会放弃它。”
托尼看着吉米，他能感到自己的血液在逐渐变冷，感到盔甲套在身上犹如一个囚笼。
终于，他退开一步，哑声说道：“那就走吧。走！永远别再回来，看在上帝的份上，也永远别被人抓住！跑吧，罗杰斯，没命地逃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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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觉得他只是在做噩梦而已。”
“体温有点高，拿点儿水来，谢谢。咳，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至少几个小时，之前绕道补给站花了太多时间。但我觉得你没必要担心，他不需要医生也能好。”
“我们得想办法把他交给神盾局的人。”
“饶了我吧，丹弗斯会把我们全都捏碎的，就像捏碎一颗生鸡蛋。”
“耶稣啊，来个人教教这傻小子力学常识吧。”
“不，我觉得他需要的是重修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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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睁开了眼睛，一开始，他看到的只有灰色和黑色，然后一张脸犹如幽灵般浮现在他眼前。
但那只是山姆·威尔逊而已。
“托尼？”他温和地拍了拍托尼的脸，“欢迎回到人间，希望你感觉还好。想喝点什么吗？”
“几点了？”托尼含糊地问，因为自己沙哑的声音而瑟缩了一下。
山姆说：“你昏迷了七八个小时，伙计。等到了地方之后，我们的医生，正经大夫，会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托尼把目光移开，望着机舱舱顶。
“你们抓住了泽莫。”他平淡地说，“你们打算怎么处置这人？”
对自己的下场，托尼倒并不怎么关心，至少不想别人以为的那样关心。
“有人要向他问话，不过那种事儿可不适合发生在飞机上。”山姆说，“我们给泽莫注射了足够多的镇定剂，能让他睡过飞行全程。在那之后，他就是娜塔莎的了。”
“他不是我的，谢了。”娜塔莎说，她大步从驾驶舱走过来，拍了拍山姆的肩膀，“去睡一会儿，小伙子，你要撑不住了。”
“我撑得住。”山姆回答，但娜塔莎只看了他一眼，他就叹息着退让了，“好吧，我想我的确该闭一会儿眼了。有时候我会忘记自己不再是十八岁了。告诉克林特如果他又想打瞌睡，随时都可以叫醒我，好吗？”
娜塔莎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我会确保这一点的。”
“我听到了！”克林特的叫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别在背后说我坏话！”
山姆摇着头，笑着站了起来，一边舒展筋骨，一边朝机舱侧边的小舱室走去。莎伦正坐在小舱室门口的一张椅子上，她抬头看了山姆一眼，又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书，仿佛不过是个坐经济舱的普通女人似的。
但莎伦和“普通”这个词可沾不上边。早在内战开始之前，她就以敏锐的洞察力看出了事态不妙，因此主动退出了复仇者联盟，调任到了中情局。
尽管复仇者后来分崩离析，托尼自己被任命为神盾局局长，而其余一干老友则全成了通缉犯，但莎伦却仍活跃在各个情报部门。
托尼倒是很好奇，中情局究竟知不知道莎伦一直暗中与复仇者有来往，要是他们知道了，又会怎样反应。
“有个好消息，交叉骨被你那能干的副官抓走了。”娜塔莎在托尼身旁坐下来，轻声说道，“她还追了我们至少三个小时，但克林特成功甩开了她。”
“那个蠢货被泽莫算计了。”托尼冷漠地说，“我们都被泽莫算计了。”
娜塔莎只是微微一笑，像是纵容淘气的小男孩时会有的笑容。托尼这时通过绝境联系到了自己的战甲，因此有片刻的走神。
耶稣在上，他们一定是强行把战甲从自己身上剥了下来，有些损毁简直惨不忍睹，但通讯系统却还在线上。
*武器系统已离线*
*推进系统已离线，燃料仅剩：20%*
*侦察系统受损，恢复中… …*
“别担心。”娜塔莎把手轻轻放到托尼的一只胳膊上面，“我们不会杀了你的。”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让人安心。”托尼毫无幽默感地说道。
娜塔莎轻轻摇了摇头，不知何时剪短的红色卷发在她耳边摇晃了一下，“你得跟我们回去，托尼。罗斯将军这次要动真格的了，他会逮捕你，然后毫不留情地毁了你。你知道他会的。”
“我不在乎。”托尼说。
“我们在乎。”娜塔莎看着他，“有人特地嘱咐过，务必要照看好你。”
托尼的脸绷紧了。
娜塔莎轻轻叹了口气，说：“如果我有更好的办法帮你，我会做的，但我没有。你行事过于鲁莽了，托尼。即使我们中有人不在了，其他人也得继续走下去。你得继续走下去。”
托尼嘎声说道：“闭嘴，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妈的闭嘴。”
“我们会想办法帮你度过这次危机的，托尼，”娜塔莎继续说下去，“你不是孤立无援。”
托尼感到一阵撕裂似的疼痛，仿佛胸口的刺伤再次开始流血了似的，但他并没表现出来，只是猛然坐起来的时候，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让他咬紧了牙关。
只管让它疼，只管让它流血。随它去。
“你最好躺下，你的身体还在修复。”娜塔莎不赞同地说，伸手想要扶他，而托尼一把推开了她。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还在往对方脸上发射激光。我觉得我们最好就这样保持下去。”托尼说完把双脚挪到地上，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昨晚的伤已经愈合了大半，但还没有痊愈。当托尼在盔甲内流血的时候，一切都很好忍受。但现在，他连盔甲都不剩了。
不远处，莎伦将书本倒扣在膝盖上，正警觉地看着他。娜塔莎摇了摇头，她才没有站起来。
托尼走了几步就看到了泽莫，蜷缩在角落里，被特制的手铐铐在工具架上头。他闭着眼睛，这个狗娘养的，睡得像个婴儿。
“你不能杀他，托尼，我还有话要问他。”娜塔莎注意到了托尼的目光，她伸手抓住托尼的一只胳膊，“更何况，昨晚你已经杀过他一次了，你该知道那不会对你有任何帮助。”
托尼用古怪的平淡语气说道：“是啊，上帝帮助我。”他抓紧头顶上垂下来的一条金属支架，往前继续走去，但眼神却无法从泽莫身上移开。
至少他感觉到的已不再是昨晚那如火焚烧一般的愤怒。那是种疲惫的恨意，有气无力。
“当你问完话之后，你会怎么处置他？”他问娜塔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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