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番外
元狩三十一年九月,段伯颜到了淮陵淮山县。
这是入蜀的第五个县。也是他一路祭拜过的第五个被抓壮丁的县。
后头还有十三个县要去祭拜。但他觉得自己心中那□□气快要没了想找个地方静静地死去。
死在路旁未免有些不体面,还容易吓着人。他准备死在山中老林依着树而眠。
当然这也会吓着山间的猎户。所以他还准备写一块牌子,上书:“前有死人,生者避讳”。
不过考虑到猎户大多不识字他便画了一个上吊而亡的人挂在树上以示警戒。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他笑着进了山。
能死在蜀州倒是没什么遗憾。他曾经在这里打过一仗,死过无数的同胞,还有他家的阿明。
蜀州于他虽不是故里,却也算是最好的魂归之处。
就是有些放心不下生者。
阿虎和元娘太小曾经跟随他和太子的人太多,庆川还不足以支撑起整个太子党,还有……
他蓦然停住,慢吞吞退回几步,从偏僻的树丛中看向不远处的山中大路。
路中间,正放着一个婴儿。
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也不知道他停留的这一瞬间,有没有错失她活命的机会。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犹豫着踟蹰着,还是会走向生者。
段伯颜迈开腿从荆棘丛生的林间一步一步踏过丛草而出。
他入林中时,刻意没有走大道,而是选了没人的小道。他以为自己其实已经入密林深处,但这般看
他步子大不过二十余步就走了出来。
段伯颜唏嘘地抱起婴儿看了看是个闺女。
附近没人她又穿着粗麻布破衣身上脏得很一看就知道是哪个穷人家遗弃的。
他叹息准备给她找个好人家。
这般的世道附近人家估摸着是不愿意多养个人的。
他想了想抱着她爬到半山腰的道观里敲开了门。
里头有个老道。段伯颜请他照顾孩子却见他盯着自己好一会儿才说:“我可养活不了这道观里只有我一个人——但山上有个和尚庙。”
段伯颜便道了谢又抱着孩子去山顶。山顶确实有座和尚庙却破破烂烂半个人没有已经是座荒庙了。
他只能带着孩子再次下山。
但刚转身女婴就哭了起来小小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子。
可能是饿了。
段伯颜眉头紧皱。他没养过孩子。说来实在惭愧他常年南征北战儿子阿明是妻子一手带大的他甚至没有见过阿明的小时候。
他是对不住妻儿的。尤其是妻子。
他站在那里好一会儿心中的死意又浮出来但孩子的哭声却让他有了些许迟疑。
他低头看着她在怀里哭闹的模样知道自己若是放手她估摸活不了。
战乱年代不敢胡乱送人。
他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办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山腰的道观前请老道士给些吃食。
老道默不作声关起门来回去拿一碗米粥递过去。
他道“莫再来了。”
段伯颜抬头:“怎么?”
老道:“自裁之人道祖不喜。”
段伯颜沉默“是吗?”
老道:“去和尚庙吧他们讲究渡人。”
这般时候了段伯颜还有一丝好奇:“道观不讲究?”
老道:“爱渡不渡。”
他把门关上了。
段伯颜便一手抱着人一手端着米粥又晃晃悠悠的回到了破庙前。
这么一打岔死意消散了些倒是又多了个责任。
他坐在破烂的佛像前静静地坐了很久怀中婴儿又开始哭了。
他只能抱起来又去道观前要吃食。
老道又给了一碗小米粥。
他说:“这是最后一碗了别再来。”
段伯颜再次道谢答应。
晚上又敲响了门。
老道士没有拒绝骂骂咧咧地给了一碗小米粥。
但第二天早上段伯颜再来的时候他道:“不寻死了?”
段伯颜沉声嗯了一句“不过一晚上好像又多了口气。”
他本也不是寻死之人只是觉得活气到这儿了想要寻个死地而已。
他回到了破庙前
其实死在庙宇里也不错。
若是能救活一条命再死那就更不错了。
等她大一点自己要死的时候骗户好人家胡诌一顿再送人就会好送一些吧?
村民总是对和尚有些信任的。
但也不知道山下哪家人好。他还得下山寻摸寻摸。
就这样他抱着女婴在破庙里度过了第二晚。
和尚庙开始有些样子了
最后他想了想拿出戒刀把头发削掉彻彻底底成了个和尚。
第三天有个妇人偷偷摸摸地到破庙前探头探脑被他发现后跑得飞快瞬间不见了踪影。
但她身上的粗布麻衣倒是跟女婴身上的一样。
段伯颜叹气大概揣测这是孩子的母亲。
然后顿了顿埋怨道:“好歹也要把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呀。”
他抱起小闺女逗她:“你想叫什么呢?”
取名也是他的弱处。他这辈子只给两个人取过名字。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他取了明字便得到了妻子的嫌弃。
儿子刚开始也不喜欢。他道:“他们叫我小明——颇有些难听。”
后来叫阿明才好听些。
再有就是猛虎。这孩子哭着闹着要换名字也嫌弃不好听。
段伯颜叹气再叹气最后想了想笑着道:“不若你叫山君吧?”
山君猛虎也。
他在林中看见她被她引到生路上犹如寅时天光。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她的脸“小山君呀——也不知道我能陪你到什么时候哦。”
陪到第三年他频频吊口气但就是死不了。还得任劳任怨地养孩子。
当年的破庙虽然依旧很破但却不荒了。庙宇里开始有人过来拜祭能收些香油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两个人活下去——为了收这点香油钱段伯颜努力地学怎么做个和尚。
要念经要解卦要会点长明灯转生灯和做法事更要会些简单的医术。
他每天都活得很匆忙。
但无论如何村民们都相信他是个和尚了。
段伯颜还开垦了几块地种上菜还养了一些鸡但他不敢直接养在庙里特意在后山圈了一块地养。
这是给山君吃的。
每隔一月他都要给山君杀一只鸡熬成鸡汤补一补生怕她长不高他当时可是亲眼瞧见的山君的母亲并不高大。
九月二十日这是山君的生辰。他特意去后山挑了一只肥鸡准备用来做成熏鸡吃。
小山君却不理解她在一旁练刀“为什么要熏?像以前那样吃不好吗?”
段伯颜:“肉有多样做法也不一样。又不仅仅只有炖鸡。”
这么多年只记得自己吃过鸡肉的可怜小闺女好奇问“还有什么肉呀?”
“猪牛狗马羊都是肉。河里有鱼虾
也是肉。”
“做法又有炖炒烤煎,好吃得很。”
山君忍不住流了口水,“师父,为什么咱们没吃过呢?”
段伯颜:“咱们穷。”
小山君握拳头,“我要赚银子给师父买肉吃。”
段伯颜高兴的一颤一颤,“哎哟,那你今天才四岁呀。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得着。”
不过给她多些肉吃是可以的。他亲自带着她去捉鱼。
她站在清澈的溪水中,拿着他做的鱼叉学着抓鱼,一抓一个准。
段伯颜都惊讶起来,“山君,真查不出,你还是叉鱼的一把好手。”
山君捧着鱼得意地笑,“今晚我要吃五条鱼!”
那可不行。段伯颜摇摇头,“会撑住的。”
山君不肯,“我就要吃五条!”
她没有吃过鱼,她就要多吃一些。
段伯颜没办法,只能给她炖。但她坐在厨房里嗷嗷叫唤,“不是说还有煎,烤,炒吗?”
为什么五条鱼都炖?
她一叫唤起来段伯颜头都要大一圈,抱怨道:“祖宗,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外头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但没一会儿,她就惹出了祸。这个贪心不足的小闺女还想去捉只鸡吃,结果把鸡都放了出去。
段伯颜又要去捉鸡。
哎!这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
他一边抱怨一边过,到过年的时候,还得去带着她捉鱼。
过年是要有个年样的。以前她记不住事的时候,他都是随随便便过的。
但今年山君大了一岁,他就要教她如何过年了。
“最简单的呢,就是捉条鱼吃,然后把鱼尾剪下来挂在门上,这就是年年有余了。”
山君认真记住,又跟着学其他的本事。
学得最多的是刀。而后路过学堂的时候,想要学字。
向来有求必应的老和尚却摇了摇头,他说,“等你再大一点,再大一点……”
山君五岁的时候,已经很懂事了——也很懂得去吃。她下山跟着去化缘,便站在人家的猪圈前不走。
段伯颜笑得不行,“那是人家的猪。”
山君:“我想吃!”
段伯颜:“那你得养。”
养鸡已经够累的山君摇摇头,“可以不养去吃吗?”
段伯颜:“也行。反正你会用刀,用刀去杀猪也合适。”
他说,“去别人家里吃杀猪饭的人,一是村子里面的亲戚,二就是杀猪匠了。”
山君眼眸越来越亮“我不是他们的亲戚我想做杀猪匠!”
段伯颜没有拒绝笑吟吟的“好呀这也不错。”
他牵着山君去这户有猪的人家化缘。这也是他为山君选的好人家。
夫妻两个只有一个儿子心地良善也有手艺。丈夫会做木工妻子会织布山君手也巧无论跟谁学都是好的。
果然夫妻两个对山君很喜欢。给吃食的时候就道:“这般好看的女娃娃实在是让人欢喜。”
段伯颜这时候本要说一句“若是你们喜欢就养在你们家”。
但一低头就见山君抬眸骄傲的朝着他看求夸赞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五岁了已经记事。就这样把她送出去她会不会记恨自己?
自己的身体虽然一直不好但总觉得还能多活几年。
万一能活到她嫁人呢?
那就不用让她去别人家寄人篱下了。
山君闹腾得很还是养在自己身边比较好。
于是没送出去他还拿着银子去买药了。
多活一年是一年。
但随着山君越来越大要的也越来越多。比如说读书识字。
段伯颜罕见的犹豫起来。
他是愿意教她的。但教完之后呢?
他这辈子也教过不少人但都没有好下场。
他就怕自己也教坏了她。
他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对她好的。困于市井之间那些大道理真的好吗?
他试探地教了几个字山君果然学得又好又快还问他“师父什么是忠和义?”
段伯颜恍然回神随后闭口不言。
他还是没有教她诗词歌赋只让她学刀。等再大一点他再教她一些常用字于她的一生也就够了。
但这个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像自己实在是太倔。他不教她就自己去乞书。
段伯颜一颗心酸酸涩涩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抱着书气冲冲地往回走他跟在后面像做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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