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被绑住的时候,很容易就被人踢倒,而后束手无策,整个人任由宰割。
——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被宋知味对待了。
兰山君跌跪在地上,恍惚之间想起出事那一年,宋知味也是如此叫人绑住她,将她丢上马车。
从洛阳到淮陵不过两个月的路程,她就被绑得丢了半条命,再没有力气反抗。
但宋知味当年这般对她,是觉得她回不来了。那今日这般对她,也是觉得她回不去了么?
邬庆川跟他说了什么,让他敢这般自大。
兰山君艰难的站起来,靠在牢狱里的刑架上,轻声笑了笑,“人哪里会有无缘无故的恶意……你想听真话?
宋知味:“自然是真话。
兰山君嘴角的笑容便越来越大,“那我的真话,可就多了。
她的上辈子……她上辈子从宋国公夫人那里熟知的细枝末节,熟知的毫无用处的宋知味趣事,终于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她看向他:“你十三岁的时候,曾经写过一首诗。
宋知味抬起头,“什么?
兰山君:“你写过一首咏雪的诗。
她慢吞吞念出来:“寒英飘舞自瑶台,素影翩翩净世埃。
“独爱此君添祥瑞,冰心一片待春来。
宋知味还真记起来了。
他确实写过。
当年还小,写完很是满意,但又怕被人耻笑,便放在了书房,谁也不曾说过。
他皱眉,“你怎么会知晓?
兰山君哈了一声,“宋大人,你今日不是来审问我段伯颜一案吗?难道来之前,邬庆川没有把真相告诉你?
宋知味走到她的面前,心里有了不好的念头,顿了顿,先叫其他的人出去,而后问:“你的意思是说……这是邬庆川告诉你的?
兰山君颔首,“当年,你的诗句被你的父亲宋国公得意洋洋的写信寄给邬庆川后,邬庆川又寄给了我的师父夸赞你,我自然也看见了——宋知味,你的诗,写得可真差啊。
宋知味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之后才问,“你和邬庆川等人,一直相识?
兰山君嗤然一声,并不回答他的话,而是讥讽笑道:“宋大人,你这般的自傲,又自认聪慧,怎么临到上阵了,却连这些我都不愿意藏着的事情——皆不知晓。
她越来越大声:“宋国公在你幼时,应当是极看重你的。因着跟邬庆川关系好,常年有书信,便在书信之中,夸起你的好。邬庆
川自然也喜欢你,还常常对郁清梧说:你瞧瞧宋知味多厉害——如此这般,我们怎么会对你没有敌意?
宋知味闻言,便知晓事情可能要坏了。他的淡然姿态也有些维持不住,也高声截过她的话:“你不要攀扯我家,这些什么诗句,稍稍打听就能知晓。
兰山君目光却逐渐幽深起来,“你真的——真的以为,我没有证据吗?
她轻声道:“你十岁的时候,应是跟宋家二少爷三少爷起了争执,半夜想要报复,却不小心从窗台上摔了下去,将背后磕破了皮,至今还有疤痕吧?宋国公可是心疼得不得了,邬庆川还给他寄过一次药回来,也不知道叫你的伤疤淡了些没有。
宋知味的心顿时跳得越来越快。这事情,因着不体面,父亲和母亲从未对外提过。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整个人被兰山君的话打乱了思绪,兰山君见此,便又哈了一声笑起来:“宋知味,你还真是一无所知啊——那你被邬庆川叫来审我做什么?我以为你们是做了鱼死网破的打算,这才敢揭露我的身份……可是现在看来,鱼死网破可能不是,但你一定是宋国公跟邬庆川的弃子。
“怎么,当初你那般被宋国公重视,如今却被推出来成为替死鬼?你这几年,怎么过的,怎么过成了这样——唔——
她的脖子被宋知味掐住,根本无法再发出声音。
宋知味脑海里纷杂,却知晓不能让她再继续说下去。他的手继续用劲,已然起了杀意,却又有些迟疑,不敢在牢狱里面直接动手。他冷声道:“看来你在被捕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谎言。
兰山君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却没停过嘴角的笑意。他越是这样愤怒得撕下自己的伪装,她便越是高兴。她艰难的问,“你……你还记得……药王身吗?
宋知味一愣,手一松,兰山君得以急急喘几口气,她抬起头,又笑了笑:“宋知味,你一定要记得……记得这三个字。
宋知味眼睛眯起来,刚要继续动手,就听见刘贯的声音响起来,“宋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宋知味松开了手。
他淡淡道:“郁夫人好歹是郁大人的夫人,不好动鞭子伤及皮肉。但她满嘴谎话,却也该知晓说谎话的代价。
兰山君咳嗽了几声,“谎话?若你觉得是谎话,就不会这般生气得想要先下手为强杀了我。
刘贯连忙叫人给兰山君端来一张凳子。
宋知味却看着他的态度想起了邬庆川的话。
邬庆川说:“陛下最怕的,
便是皇太孙依旧继承了先太子和段伯颜的路子。而兰山君是段伯颜养女的事情一旦做实陛下便对皇太孙有了不会消除的隔阂自然会相信他和倪陶案有关。”
“你放心这一次兰山君和郁清梧不会活着出去。”
他笑起来“空饷一案
宋知味深以为然。当他知晓前因后果之后从不觉得兰山君能逃脱罪责。
但是现在她却牵扯出了宋家牵扯出了她跟郁清梧自小相识——他瞬间便能想到邬庆川跟段伯颜是同在蜀州的。
他们难道私下就没有来往吗?
他的心慌乱起来:难道他真是弃子?
刘贯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开口问:“郁夫人可能跟咱家说一说?”
兰山君:“公公宽恕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的脖子还是被伤到了每说一句话都是艰难的又咳嗽了几声道:“我被抓来说是要问段伯颜一案。但宋大人倒是没问这个只问我——是不是跟他曾经见过。”
她一直用余光看着刘贯揣测他对自己的态度。她道:“我不过是依着他的问题说了几句实话他就气成了这样。”
刘贯:“什么实话?”
兰山君:“我说宋国公当年一直写信给邬庆川炫耀宋知味的聪慧所以我和郁清梧都不喜欢他——”
刘贯眼睛亮了起来。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神色但兰山君还是看见了。
她顿了顿而后问“我想请问公公若是方便可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个深宅妇人什么都不懂如今还是迷糊的。”
刘贯便也坐在凳子上道:“咱家本就是来问夫人此事的自然会告诉夫人详情。”
两人一问一答倒是将宋知味视若无物。
刘贯:“御史赵昌瑞给陛下上折子弹劾郁大人和您策划了倪万渊死谏案想要用此案来逼迫陛下重查当年的空饷案逼陛下……下罪己书。”
兰山君:“可有证据?”
刘贯看着她“你就是证据。”
这个身份若是其他的时候说出来必然不会让陛下如此震怒。但偏偏在倪陶案说在太和殿上的龙脊兽掉了下来后说便就成了大罪。
兰山君心下有了数她摇头道:“可是我在进洛阳之前不过是个杀猪的。我哪里知晓这些。”
她问“我能否面见陛下?”
刘贯摇摇
头“陛下未曾说你就不能见。”
那就只能等郁清梧了。
兰山君艰难的站起来朝着刘贯行礼“公公我和夫君实属冤枉请公公明察。”
“公公但有所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贯就看了宋知味一眼“宋大人可先要问?”
宋知味点头朝着兰山君道:“你说郁清梧不知道倪陶的事情那他怎么让人去查倪陶的马?”
兰山君却道:“这不是我能知晓的。大人还没有成亲想来还不知道后宅妇人不可过问夫婿前头的事情。”
她笑了笑直直对上他的眼睛:“还是问我段伯颜的事情吧。我知道的清楚一些。”
宋知味手慢慢的紧握在一起刘贯便道:“那便由咱家来问。问完了也好在晚间之前给陛下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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