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些曾经见过的东西时,有无数个念头在她心头闪过。
她的合约一直是一式两份,一份她自己保存,另一份在赵掌柜那边。那些有利于她的合约,原来都是裴逍暗中授意。
她其实猜过望春苑身后或许有别人支撑,裴逍也曾开玩笑说将望春苑买下来送给她,那时她只当裴逍开玩笑。毕竟裴逍与赵掌柜看上去并不怎么熟悉,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焦急,他对望春苑的事情也并不关心。
直到现在,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一切一齐涌上心头。
她与裴逍大婚那天,在淮南的同僚被裴逍安置在望春苑,她只考虑过望春苑是汴梁最大的酒楼之一,裴逍好面子,完全没有想过这一层。
他将那些富家子弟引入望春苑帮她打响名声,按照颜子安的反应来看,或许这个秘密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你是望春苑的掌柜?”她从那些合约里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脸,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些字写的一气呵成,遒劲有力,她还嘲笑过他的字不如赵掌柜,殊不知这些全都是他一人所写。
宫宴那天他写在花灯上的字,比之前好了那么一点,那时他还想写隐瞒。
她记得那天在他书房门口见到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厮,恐怕也是害怕他的秘密被第三个人听去吧。
“嗯。”他点点头,他是望春苑幕后东家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哪怕最亲近的人,连陈贵妃与裴景都不曾知晓。
作为望春苑的东家,平日里他也只是以客人的身份大摇大摆前往,以至于无人知晓他是在暗中观察酒店运营情况,汴梁百姓便以为他挥霍钱财,花天酒地,其实说的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从最开始赵掌柜邀请宋清婉合作,直到那些拟定的合约让利与她,如何用她不反感的方式,不动声色地让她成为望春苑的女掌柜,裴逍想了很多,所幸一切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如他所料,她将酒楼经营的风生水起,如今汴梁城内谁人不知晓望春苑的名声。
他经营的时候走过很多弯路,最艰难的时候独木难支,但幸好走到了今天,她做的这远比他独立支撑的时候状况好过太多,现在他干脆当了甩手掌柜。
那些看不惯她,向她挑衅的,比如陆远之流,都被他暗中解决了。
“为什么?”宋清婉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你为什么……”
裴逍低下头认真的看着她的脸,他的眼底清澈温柔,正如多日前汴梁河畔,他的笑容印在她的眼睛里,自此她的视线再也无法移开。
“关于我之前的事情,你果然还是知道了。”裴逍手指抚过那些纸条,“我猜猜,就是父皇单独将你叫过去的那次?”
他何其聪明,一眼就看出了宋清婉态度和情绪的转变。
只是她不想说,他也不想追问。
“从以前到今天,在我身边的很多人都说你的身份配不上我,我都听腻了。那时我就明白了,我们之间,唯有一个人,必须放弃些什么才能走到一起。我情愿那个人是我。”
他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自嘲:“云泥之别又如何?那我宁愿将自己扯下云端,直到足够与你相配。”
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狠心将自己置于泥沼,放弃所有的富贵荣华,甚至放弃那人人追寻的顶端,只为了这样一个荒诞不经的她。
“清婉,你知道吗?在我心中,是我配不上你。”
裴逍闭上眼,记忆里那些反复在梦中出现的情景,在他脑海中又一次浮现。
自那个雨夜清醒过来以后,皇上不再将他关起。裴逍回过一次相府,宋相告诉了他所谓的真相。在他执意恳求下,宋相才同意带他去看看她。
“她生了一场病,没挺过来,走得急,什么话也没有留下。”那时宋相是这样说的,说这话的宋相神色平静,却完全不像一个刚刚失去女儿和爱妻的父亲。
宋相不止有一个妻子,自然也不止有一个女儿。他从未对她们倾注过感情,自然也不会流露出伤心的模样。
只是那时侯裴逍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小小的新坟上,并没有注意。
在她生母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土堆,上面连墓碑都没有刻,更别提那些祭奠的食物,不仔细看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一座坟。
宋相对自己的女儿刻薄到了何种程度,连死后都不曾给她应有的体面。
裴逍在那个小土堆前坐了好久,却未曾说过一句话,如血的残阳包裹住他,沉默地站成了一座雕塑。
直到前不久还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人,母妃说未来要成为他皇妃的女孩,转眼之间,便成黄土一抔,与他阴阳两隔,黄沙一盖,仿佛从未来过这个世间。
他无声的望着天空,他们再也不能与她站在同一个天穹之下。
“不说一声就离开了,真不够意气啊。”他说,“那,便忘记你吧。”
人已死,婚约自然作废。
所有人都觉得小孩子的记忆短暂,很快他便能在之后漫长的时间中,忘怀他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女孩。
一切都像回到了正轨,但他知道,无论如何都回不到过去。越是刻意遗忘,就越是难以忘怀,那个小小的影子在他心里扎了根。
另外,他深深意识到,帝王可以拥有无上的权力,可代价却要逼着自己变得无情,一想到之后他会成为这样的人,便觉得可怕。
他曾经质问过为何连她病了都没人告诉他,但所有人都缄默不言。
后来当宫人再度谈起他的时候,他们的眼里不再是喜爱,而是厌弃。
他似是跟自己置气,乖巧讨人喜欢的模样最终也得不到想要的。反正无论如何都会被规则束缚,不如随心所欲。好吧,既然都说他身份尊贵,那他就看看,换了芯子的他会变成什么样吧。
皇上对他打骂,他一笑置之,陈贵妃让他重新开始,他随便一听。
没有人知道,当他看到每一道熟悉的菜肴时,他便会想起在厨房的灶台前,冒出一个不施粉黛的小娃娃,用一双认真的眼睛和白葱葱的小手,给他煮出一道道令他回味无穷的菜肴。
她是离开了,所有人都忘记了她,可她却用这样的方式提醒着他自己的存在。他又在那些夜晚里在梦中与她重聚,醒来又是一阵唏嘘。
从那以后,他浑浑噩噩度过了一段时光。当他游玩至淮南,那天他在路上看着周边的花灯,在路上偶然听到一声呼唤“清婉。”
他几乎是本能的望向身后,穿过汹涌的人潮,那里站着一个女子,穿着寻常的粗布麻衣,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筐,正在与面前卖菜的老伯讨价还价。
“老伯,我都在这里买多久的菜了,就不能再便宜一点吗?”女子声音清脆,带着熟悉的张扬。
“清婉丫头,老伯我只给你这个价,你打听打听,老头子我这里是不是最便宜的价格了?”老伯嗔怪一声。
“那好吧,我买了。”她付了钱,将买来的菜放进背后的竹筐里,又哼着歌一蹦一跳的往前走,一边又与周围熟悉的小商贩打招呼。
他默默的跟在她身后细细端详,用眼睛慢慢将她的脸细细描摹。她和记忆中的女孩有着七八分相像,远比记忆里的她更加动人。
她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熟络,每个人都很喜欢她。曾经那个他决心要保护的女孩远比他想象中快乐,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过的自信又张扬。
或许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离开那个世界的她生活的更加精彩,而他却是狼狈地停留在回忆里一遍又一遍。
她不需要那些虚无缥缈的身份,她曾经向往的一路吃喝,踏遍神州每一寸土地,她似乎正靠着这个目标靠近,只是她规划的未来里,并没有他的位置。
明明死去的人,为什么还活在世上?后来他猜到了几分,按照她的性格,兴许是自己逃出来的,她那个父亲觉得羞于开口,对外编造了一个谎言,便当她已经死了。
他无法想象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如何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拨开层层迷雾之后的一切,他便越发疼惜这个人。
他发现了宋清婉落脚的地方,发现她落脚淮南第一酒楼里,那时她不过是一个帮厨,日子却过得有滋有味。
裴逍想着相认却止步了:目前的自己,实在是配不上她。
后来,他在这里留下了一个眼线,自己则回到了汴梁,将自己关进了书房里,摊开了那些尘封的书页。
一个人的天赋在那里,就算是落下了几年,加上破釜沉舟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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