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卅日,春光作序,恰逢一年上巳节。
早早便听闻爆竹噼啪响,邻舍吕夫人天未亮时便起身梳妆赴宴,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在街巷内回荡。
出了府,又是一声乌鸦叫。赵淮坐在马车前端,撕咬着手里的烤鸡,看到宋玉璎的身影,他跳下马车递给她一块。
赵淮:“烧饼还是烤鸡?这家烤鸡不好吃,烧饼好吃一些。”
蒲州游手好闲的贵公子里,赵淮排首位,虽说其不学无术,但也从未做过任何残害无辜的事,他只不过是喜欢吃东西罢了。
昨夜回了府,赵司马念着他这几日紧盯宋玉璎太过操劳,特意提前拨了些月银给他,比往常还多了十两银子。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于是今日难得阔绰一回,在路上买了不少吃的。赵淮掀开车帘,指着里面装了满满三层的食盒,问道:“你要吃些什么?记得留给我一点,里面有好几样我还没吃过呢!”
宋玉璎没有拒绝,还真挑了起来。冬瓜枣、樱桃毕罗、桃花酥、胡饼……她正想找赵淮了解春阳台的情况,这不,人就送上门来了。
赵淮:“蒲州城今日在春阳台开席宴请百姓,还有不少吃的,阿耶留了一桌给我们。”
“要不要顺路喊上周公子与贺公子?人多热闹一些。”赵淮问。
谁知宋玉璎下一瞬便冷了脸,转头就上了马车,留下满脸疑惑的赵淮。只见她掀开车帘,有点赌气说了句“今日莫要提起此人”。
“谁?”
赵淮探头,火上浇油:“是周公子还是贺公子,宋娘子要说清楚,你若是不说清楚我就不知道是谁,我不知道是谁就……”
“是周公子!”宋玉璎咬牙切齿,顿时怒从心中起。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宋玉璎发现赵淮这人虽然与她年岁相当,却比她单纯很多,也不知道赵司马这个大贪官怎么养得出来这种儿子,也没点眼力见!
一炷香后,城郊春阳台。
去岁,圣上下旨修建祭台,取名春阳。说是祭台,其实不过是在竹林中建了幢高楼,上下共九层,最顶端呈尖锐状。
说起这个春阳台,有人斗胆猜测圣意,说是圣人早已不满足于令人南下寻找长生丹,又轻信司天监谗言,要在长安周围百里内建造祭台,以祭神求长生。至于用什么祭拜,就无人敢往下猜了。
横竖当今圣人还算仁慈,总不会干出那种以人命祭天的事儿。
山下车水马龙,宋府与赵府的马车另辟蹊径走了边路,那处早就让人提前疏通百姓。
许是二人来得晚了些,眼下九层高台上人头攒动,周围堵得水泄不通,皆是蒲州城内的百姓。
贵为蒲州司马之子,赵淮无需挤在人群里,他早就派人在竹林不远处拉了屏风,此刻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朝那处驶去,一辆宋府,一辆赵府。
下了车,再多走两步便是赵淮设下的宴席,他正在前方带路,嘴里不停叨叨。时而与她提起赵府后院一只白色狸奴生了一窝黑色的仔,时而又说起蒲州第一次在春阳台宴请百姓。
他声音极其沙哑,激动时如同狂叫的乌鸦。
指不定是他幼时不愿开口说话,才被当成哑疾医治了三年,还把声音治哑了。
宋玉璎没心思听下去,脑海中满是金步摇上面的字。可万一是店家刻错了,到头来还变成她误会了周公子呢?
但那可是蒲州最有名的金铺,店家又怎会出现这种差错!
她强迫自己不再往下想,干脆转移了话题:“去岁听闻圣人下旨修建春阳台,我当只是个小祭台,料不到竟是座九层高塔。”
赵淮在前面引路,拨开竹叶转身看她,神色略有些迟疑。
他道:“这春阳台,不是你们宋家承揽建造的么,宋娘子怎会不知情?”
宋家何时建了春阳台!
宋玉璎睁大眼睛,一股不好的预感冲上心头。不可能,阿耶绝不可能插手朝廷的工程,那还能有谁会利用宋家之手包揽修建春阳台?
她追上去问道:“既是宋家承揽,那建台的工程又是哪位官员转包给宋家的?”
赵淮似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支支吾吾道不明,正想转移话题,却听不远处春阳台一声轰隆。
烟尘瞬间席卷竹林,呛入鼻腔,耳边满是尖叫哭喊声。
*
明月酒楼,客房。
翟行洲坐在桌前翻看近年蒲州上报给朝廷的账簿,脸色阴阴。
彼时还在丁溪镇,镇将许大人伙同广如住持贪污建材款,换成千箱黄金藏匿于佛寺中。这笔钱,正是朝廷拨给蒲州,用于建设春阳台的。
而许大人能有机会接触这笔款项,不过是因为丁溪镇盛产好木,又恰好能为建台所用。若建材被人偷梁换柱,那春阳台如今的质量……
木门被人破开,贺之铭未见人影,却已能听见其焦急的声音。
“师兄,柳贪官在春阳台宴请全城百姓,宋娘子今儿一早就已经——”
暗色衣袍一闪而过,抄起马鞭飞驰出城,径直朝着春阳台所在的方向奔去。
马背上,男人眉眼低沉,玉冠锦袍,半束青丝洒落肩头,夹着几根玄色飘带。他双目紧盯前方,抬手挥鞭,眼瞳漆黑无比,心腔内酸酸涨涨,是从未有过的失措。
自他入朝以来,平步青云至今,哪怕是遭遇万兵围剿,他也依旧能淡笑着化解危机,不曾畏惧半分。
而今日,他是真的想飞书回京,直接抄了那群贪官的府邸。
春阳祭台,漫天飞烟。
哭嚎声此起彼伏,尖锐刺耳。竹林中,处处都是跪在地上哭泣求助的百姓。
不远处,九层楼高的祭台已是废墟一片,不知几人被压在坍塌下来的大石块里,断肢残骸散落一地。
听贺之铭说,宋玉璎就在高台里,而他却如何也找不见她的身影。耳边呼声不断刺痛他的心,倒塌的场景一幕幕映入眼帘。
翟行洲慢慢绕着废墟走,脚下全是从残垣中伸出来的、早已失去意识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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