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咣嗤咣嗤……咣嗤咣嗤……
随着火车头涌出一团白烟,绿皮火车终于缓缓从林市驶离。
列车一路北上,中间要在七八个城市停靠,差不多要颠簸十个小时才能到达豫市。
距离程玉秀上一次睡觉,已经过去三十多个小时。
昨晚从豫市风风火火地杀来,程玉秀一路上都不敢休息,到地方后也没来得及合一合眼。
心里惦记着女儿,别说是睡觉了,连一口水她都喝不下。
直到现在,火车已经离开了林市的地界,她才难以支撑地闭上了眼。
可即便是睡着了,她拉着郭慧贤的手也没有松动分毫。
她怕,怕自己是太困而做的一场梦,梦醒之后,女儿又会从身边消失。
靠在窗户旁,程玉秀睡得很不安稳。
分明方才在聊天时,她眼角眉梢的笑意都没褪去过,可现在,担心和忧虑又逐渐在她微蹙的眉心汇聚。
轻轻用手帮她把粘在唇角的发尖拨开,郭慧贤用袖子替她擦了擦额头的薄汗。
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着母亲。
为了接自己回来,她一定受了不少苦。
她的手上满是干活留下的老茧,皮肤也被晒得黢黑粗糙,虽然今年她才不过四十出头,但鬓角已经有了好几根白头发。
程玉秀的长相不是那种很标致的美人,但五官很耐看,属于越看越亲切的类型。
看得出,她平日一定是个极好的性子,也只有被逼得急了,才会像在郭家时那样破口大骂、大打出手。
悄悄地靠在程玉秀的肩膀,闻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肥皂味,和被北方烈阳晒过的稻谷香,此刻,她终于和记忆里那个模糊的母亲重合在了一起……
“花生瓜子八宝粥,啤酒饮料矿泉水,有人要吗?”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同志,腿收一下,谢谢。”
叫卖着摆放板正的零食饮料,车厢里,推着小车的列车售货员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颠来倒去地念叨着那几句话。
“麻烦你一下,”快走近时,郭慧贤朝售货员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说,“拿两罐八宝粥吧。”
从郭家一路跑到车站,她们都还没吃饭。
哪怕程玉秀睡得很熟,郭慧贤都听到了她的肚子在“咕咕咕”地叫。
还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到豫市,等母亲醒了她们总要吃点东西垫一垫。
从口袋里拿钱时,郭慧贤的余光瞥见了小推车下面,有很多印着“桂省特色”的透明包装。
桂圆干、海鸭蛋、老友饼、龟苓膏……是桂省各市的一些特产。
有些人走得急,或是找不到各地老字号的特产店,就可以在火车上买一些特产带走。
郭慧贤想起了母亲那边的亲戚,她的舅舅姨妈、姥姥姥爷。
关于他们,郭慧贤已经彻底记不清了,只是小的时候听郭明德提起过:
“你那三个舅姨,一个比一个没出息,最高学历初中都没毕业。”
“你姥姥特别偏心,你妈当年嫁过来的时候,一个子儿都没给她,全留给自己儿子了。”
“你姥爷更是个窝囊废,在家里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
在郭明德的口中,姓程的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各有各的心眼、各有各的算计。
是他当年大发慈悲,才把程玉秀从程家拯救出来,可惜他们性格不合,她又不思进取、不图上进,两人这才选择离婚。
而他之所以争夺抚养权,坚持把自己带走,也是希望她免受程家的影响。
小时候,郭慧贤对郭明德的这些话深信不疑。
后来和程玉秀联系上后,才逐渐对他的描述产生的怀疑。
而今天,当她知道他们当年离婚的真相,是郭明德在外面做了“烂屁股”的事……她更加确信他给自己灌输的那些话,大概率是在泼脏水。
第一次跟母亲这边的亲戚见面,应该准备点见面礼才对。
郭慧贤有两个舅、一个姨,程玉秀在家里排行老大,另一个姨排行老三,剩下的两个舅是老二和老四。
二舅、三姨、小舅,还有姥姥和姥爷。
郭慧贤原本是想每一样都买一点的,奈何身上的钱不多,只有昨天上交工资后剩下的几十块,所以只能反复比较挑了几样性价比高的特产买下。
两袋海鸭蛋、三瓶龟苓膏、四包桂圆干,正好把她身上的钱花了个干净。
哦对,还有一包老友饼,是给家里的表弟表妹们带的。
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是自己身为小辈的一点心意。
晚上九点多,睡了一下午的程玉秀这才慢慢睁开了眼。
颠簸的硬座睡得她脖子生疼,站起身活动时,身上的关节都跟着“咔咔咔”地响。
可这一觉她又睡得香得很,因为有女儿能一直陪在身边。
“小时候你总爱让我给你梳两个小辫儿,还要扎得紧紧的,走路的时候,这么一颠一颠的,跟小羊耳朵一样。”
摸着郭慧贤如今的一头短发,关于女儿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十几年没见,她起初也担心自己会认不出女儿。
可今天在郭家,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郭慧贤。
这可能就是母女之间的感应吧。
看到脚边那些特产,不多不少正好被分成了四袋,程玉秀便猜到这是郭慧贤要送给家里亲戚的见面礼。
“其实不用特意买东西,这么客气,恁姨恁舅都好说话得很,”拉着郭慧贤的手,程玉秀温声安慰道,“还有恁姥和姥爷,天天都说,只要你人能回来就中,别的都不要紧。”
郭慧贤在林市生活了十几年,早已忘记了豫市的口音。
虽然平时两人打电话,程玉秀都尽量说普通话,但有时候稍微说得快一点,她还是会听不明白。
郭慧贤点点头,“我是小辈,给姥姥他们带些礼物是应该的。”
看到女儿这么懂事,程玉秀心里既很感动又有几分心疼。
能懂得人情世故当然好,可她才多大?
年纪这么小就这么明白事理,无非是在郭家的屋檐下低头低久了,为了生存才不得不学会察言观色。
疼惜地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看着她年纪轻轻就磨得有些粗糙的手,程玉秀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定:从今以后,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的女儿吃一点苦,绝不!
火车抵达豫市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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