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次拥有意识时，我知道自己成为奇怪的东西了。
我成了一团黑雾，没有手也没有脚，拥有三百六十度的视野，身处在破败的下水道，漂浮在半空中。
腥臭的液体不断流淌，头顶上汽车的行驶声、鸣笛声和人类的说话声隐隐传来。
唔，其实以我现在的情况来说，我不应该知道下水道、汽车这些词汇，只是我上一世是个人类，所以只是看到、听到，脑海便下意识浮现出这些词汇。
而由于我上一世的记忆，我对那些脏臭的水有些唯恐不及，不由往上飘了飘。
是的，我会飞。
我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其实我更想做的是离开这个充满味道的地方，只是曾经的记忆告诉我，人类是一个很排外的生物，我明显不是一个人类，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麻烦，我只有暂时待在原地。
我尝试开始调动我的身体，嗯，身上的雾气可以无限延伸，上面有我的眼睛，也可以随着延伸看到更多的场景，再之后，我穿的雾气过了墙壁，土地……
借助我的雾气，我看到看到了地面的场景。
如我脑袋里所想象的场面差不多，柏油路，还有来来往往的车辆，以及人类。
看到人类，我没有多看，飞快地收回我的触感。
希望他们没能发现我。
只是我即使这么想着，心中也没有太多恐惧，曾经恐怖片的片段出现在我脑海，我开始再次奇怪自己的存在。
现在的我究竟是什么存在呢？怪物吗？
我不解地向里面飘了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在下水道的深处感受到不一般的存在。
那股气息吸引着我去探寻，左右无事，我顺着自己感觉飞过去，没有绕过太远的路，我看到在恐怖片中才会看到的场景。
一个巨大的肉球，他身上的血肉翕动着，好像在呼吸，皮肤扭曲在一起，有些恶心。
我不由往后退了退，忽然，我看到肉球上面有一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我，没有感情，没有温度地注视着我额。
这个家伙才有点像是恐怖电影中的角色，我翻找着我的回忆，希望他不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谨慎起见，我小心翼翼往后退，决定离开，不去打扰他。
怪物的脾气大约都很恶劣，我刚退往后退，眼前一花，那块诡异的肉球竟然速度奇快地朝我扑了过来。
它张口血盆大口，露出寒光闪闪的利齿，像是一个贪吃孩子般想把我吞进肚子里。
不要，诞着口水的口中一定很臭。
我飞快向后飘去。
我们俩速度大概差不多，我反应慢了一步，躲开了肉球的攻击，但还是身体的一部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肉球碰球到了，在千钧一发之际，好像有什么技能，被我无师自通地使用了。
肉球的身体从我身上穿过，我像是雾气一样，仍由肉球的攻击从我身上穿过。
是，我本来就是雾气，只是我的能力，让我免疫了他的物理攻击。
而攻击我的肉球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会这一招，力气没有收住，噗通一声，掉进了下水道内。
望着灰扑扑的液体，我为肉球默哀，得知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后，我一时间也不着急逃跑了，毕竟我现在的模样，无法出现在人类面前，或许眼前的肉球就是我唯一的同类了。
我往水面靠了靠，静静地注视着脏兮兮的水面。
水波渐渐恢复平静，没有动静，肉球被淹死了吗？
我正在思索中，忽然听到哗啦一声，湿漉漉的肉球生长出瘦小的双手双脚，笨拙地从下水道中爬出来。
它身上的血迹都被洗干净了，瘫软在地上，疑似嘴巴的地方吐出脏污的水，像是一只汤圆在吐水一样。
我没有忘记是谁让他变成这个模样的，立刻又往后飞了飞，时刻准备应付肉球接下来的攻击，但是我没想到是，上岸后的肉球像是喝醉酒了一样。
我知道肉球没有喝酒，只是刚刚作为怪物诞生的我不知道如何形容——他的皮肤泛着潮红，丑陋狰狞的身体软塌塌地趴在地面，他原本残忍冷酷的眼神也眯了起来，变得迷蒙和……陶醉？
总之就像是喝醉酒的人一样。
我实在没有忍住又凑近看了看，而刚刚靠近他，他突然开始不断变换形状，血肉颤抖，我又立刻往后退了退。
它到底怎么了？
我疑惑不解中，对上了肉球猛然抬起的眼睛。
肉球是一个怪物，他的眼睛也有着怪物的特性，锋锐冷酷的，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恶意，仿佛舔食着你的血肉，要将你嚼入口腔，贪婪地吞吃入腹一般。
然而现在他的眼神完全变了，那冷酷的眼神柔和下来，似雾似水，似一切柔软的东西。
不等我弄明白他的变化，他的眼神又变了，他炙热地盯着我，紧缩的瞳孔亮着一抹漆光，含着不知名的欲求，那胜过食欲、恶欲，他所拥有的一切欲求——深沉又明亮。
我不明白。
我往后飘了飘，想要离开了，即使方才肉球想要攻击我，我都没有那么想远离他，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我却不想靠近。
他似乎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那是即使挖掉我的心脏，研磨我的灵魂也想获得的东西。
我飞速飘走，肉球毫不犹豫追了上来。
他兴奋至极。
这样的他让我更不想靠近了。
虽然我们速度差不多，但是我会飞。他浑身血肉，比起轻飘飘的我，持久力自然是不及我，飞了一会，我见肉球的速度渐渐慢下来，知道不久后就可以摆脱他了。
肉球也意识到一点，双眼焦急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这幅模样，只想更快地把他甩在身后。
忽然，一只老鼠竟然笨拙地撞到了肉球身上，肉球看到老鼠不知想到什么，竟然进化成类似老鼠的双腿。
在双腿的帮助下，他的速度竟然又快起来了。
他追在我身后，眼睛亮得几乎要把我灼伤。
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吸引它了？
眼见光是飞走摆脱不了他，我仔细倾听上面的声音，向着僻静的方向飞去，在感觉汽车声渐渐消失后，我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对我万分执拗的肉球，然后往上飘。
这是我一开始就使用过的异能，我可以让自己的身体化作雾气，躲避肉球的攻击，也可以利用这个能力穿过墙壁和土地，来到地面之上。
在身体没入墙壁的最后一眼，我看到肉球不甘的眼神，他在原地向我弹跳，无师自通地幻化出触手想要抓住我，但是一切都没能让他如愿以偿。
在他的触手碰到我的前一秒，我离开了逼仄压抑的下水道。
如果不是肉球逼我，我本不想使用这个能力，不想来到地面。
我暂时还不想碰到人类。
所以我借助强化后的听力，选择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我看了眼四周，现在大约是清晨，雾气缭绕，天气阴沉沉的，周围很是安静，地面传来细微的震动，敏锐的五感告诉我，肉球正在下水道下挣扎，想要突破阻碍来到地面。
他竟然还没有放弃。
我不想再和肉球扯上关系了，我飘到马路旁树得阴影下，决定在森林的遮掩下离开这里。
希望我在赶路的时候不会被人类发现。
-
我如愿以偿地摆脱了奇怪的肉球，在人间游荡了一周。
人间和我记忆中的很相似，我努力地回想我的记忆，随着朦胧的记忆来到我的学校。
我前世的名字……好像是叫介人……姓氏是……好吧，姓氏我已经忘记了。
我确实有着前世人类的记忆，但是却也好像丢失了不少。
放学的铃声响起，学生成群，三三两两地向外走来，我躲进旁边草丛的阴影里，看着他们一一从我面前经过。
学生们完全没有发现草丛内的我，他们嬉笑着从我身边路过，与朋友交换着今天的喜怒哀乐。
我静静地等待着我想要等待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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