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姬衔羽的委托,船夫将船停到了东街最繁盛的青楼门口。
颇具规模的五层飞檐,檐下盏盏挂着精致棠花灯,无数嬉笑着的男男女女被那灿烂光华包裹笼罩,拉扯着步入楼中,门口莺莺燕燕手持团扇,忸怩作态,香风顺着门口悬着的风铃飘过来,连浓重夜色也被这纸醉金迷的景色搅浑成一片。
那喧哗盛景之中,楼内似有隐约歌声飘过来,荡漾在光华满河的黑水中,尽显旖旎。
“瞧瞧,多大的盛景,”船夫稳稳地停下船,笑道,“这便是风月楼,锦州城最大最繁华的青楼。”
“这里头的姑娘们,个个都是天下无双的模样——就是你去京城找,也找不出这么些可人的玩意儿了。莫要说寻常人家,就是那知府老爷,也是夜夜在此流连呢。”
这么些可人的玩意儿。
他们,把这些出身风尘的姑娘,叫做“玩意儿”。
姬衔羽眼中神情依然平静,只淡淡应着,付了那船夫该得的钱。
她出手阔绰,那船夫得了钱欢天喜地地划桨离去,甚至没多问姬衔羽来此究竟是干什么。
岸上人流汹涌,各自笑着聊着,无人会在意三位刚下船的游人。
洗碧本性喜静,见如此热闹盛景一时有些发怯,紧紧靠在姬衔羽身边紧抿着唇,抬头打量着这栋高大的建筑。
姬衔羽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头,旋即低头轻声问朱红:“此处可有二公子的妖力波动?”
朱红皱着鼻子感受了一会儿,沮丧地摇摇头,小声回应道:“殿下,这里人太多了,气息混杂,感觉不出来。可能得进去才知道。”
“那便进去看看。”
姬衔羽伸手抹了一把脸,眨眼间装束衣物全改,连容貌都幻化扭曲。再睁眼时,俨然已是个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装扮,腰间佩玉,手持折扇。
她领着两位侍女径直走向了风月楼的大门,顺手丢给看门的侍者一锭银子。后者收了银子登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凭借着丰富经验辨认出这又是个人傻钱多好骗的主,点头哈腰地领着姬衔羽走进了这锦州城最出名的青楼。
一进门,喧哗声顿入耳畔。
推杯换盏嬉笑打闹不绝于耳,大厅正中央的台子修缮得精美,台上一衣衫轻薄的女子正款款拨弦,时不时唱上几支小曲,风情万种。台下亦有不少公子官家鼓掌叫好,往上叮叮咚咚扔着铜板。
放眼望去,尽是香色满眼美人扑面,透着一股子奢华退败的靡靡感。
姬衔羽才走进去没几步,就有久经情场的美人飘忽忽地晃过来,挺着胸膛暗戳戳地贴着姬衔羽的身子,软绵绵娇声道:“公子可是新面孔,第一次来吧?怎么不跟我们姐妹们好好玩玩?”
她身后,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笑着闹作一团,见姬衔羽放眼过来,便眸波流转,冲她情意绵绵地抛媚眼。
“公子好眼光,这些可是我们风月楼相当受欢迎的姑娘,”看门的一边领着她上楼,一边满面笑容地奉承道,“到时候你若是心血来潮,可以将她们姐妹几个都带上楼去,尽管玩乐。”
姬衔羽淡然点头,身后的朱红与洗碧哪里见过这等大场面,颤颤巍巍地缩到了一块去。
帝女定了间三楼的大包厢,拨开掩映的帘幕,楼下热热闹闹的大厅舞台便一览无余,视野很宽广。
只是,不过点个果子零食的空当,那高台下聚集的人群竟越发拥挤了。
此时那琵琶歌女早已退了下去,高台上空荡荡无一人,红绸自台上缓缓垂下,一时间满眼皆是浓艳血红。台下人群却神情痴迷兴奋,群情潮涌,甚至越聚越多,直至蔓延到了大厅门口,就好像接下来要上场的,是什么稀世罕见的天仙一般。
从下往上看,那黑压压的人群挤压成一团,简直如同出窝的蚂蚁,热水一淋就会尽数烫死。
“公子真是好运气,今日一来就能赏到咱们苑棠姑娘的舞。”
前来送果子的小倌殷勤地为姬衔羽满上一杯好酒,笑着说:“苑姑娘鲜少亲自献舞,此次还是这几个月头一遭呢!您瞧瞧,底下的人都是来看姑娘跳舞的。”
他往下面一指,却见那大厅里聚集的人是越来越多,乃至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外面还有不少人正着急地往风月楼里推搡想要进来,外边街道估计也堵成了一团。
见此情此景,朱红也不禁往后退了退,小声道:“这些人......怕不是疯了吧。”
她这话说得小声,侍者没听见,姬衔羽倒是听清了。
帝女侧着头望楼下大厅内熙熙攘攘狂热之景,扯了扯嘴角,似流露出半抹笑意:“是啊,竟有这等好运气。”
“那可真应该好好欣赏一下......这位苑姑娘倾国倾城的舞姿。”
*
不多时,风月楼内烛火暗了下来。
一卷长长红绸被数位侍者齐齐抱着,拖到了正厅高台之后,铺设满地。
高台后阴影处,一道娉娉婷婷的影子自满室红绸飘摇中缓缓而来,周身轻薄而不菲的艳丽衣裙笼住全身,漆黑长发如墨般倾斜,眉间红玛瑙额饰晃晃悠悠,与那双上挑的凤眸颜色如出一辙,魅惑又妖冶。
这美人赤着足,步步都踏在干净昂贵的红绸之上,竟犹如前朝妃子步步生花般,一颦一笑都扣在人的心弦。
她似不屑于踏足肮脏地面,唯有最不菲的红绸锻才配承载如此芳姿。
众目睽睽之下,红衣的美人转瞬间便行至高台之上,立在了四面八方或贪婪或欣赏或嫉恨的目光之中,好似全天下的烛火都聚集于她一人之身。
数百号人狂热痴迷的目光不加掩饰,更有甚者已然高声欢呼起了花魁的名字,声音粗哑,很快汇集成欢呼的海洋。
“苑棠!!”
“苑棠!苑棠!!”
“苑姑娘!!看看我!!求你看看我!”
听见众人呼唤自己的姓名,红衣花魁扬起脖颈来,以最温婉美丽的笑容回应爱慕者们的热情,笑意却丝毫不落进眼底。
那双玛瑙色的眼睛里尽数是漠然冰冷,甚至是厌恶,与她面上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比强烈到几乎割裂。
——诚然,苑棠擅长音律歌舞。
幕后的鼓点与古琴声响起时,红衣的美人也随之翩翩起舞,鲜红衣裙自空中划过优美温雅的弧度,好似滴入清水中的鲜血,盛开起艳丽的花朵。
台下众人纷纷安静下来,摇头晃脑地望着台上,似乎在欣赏美人绝艳的舞姿。就连朱红和洗碧也忍不住挨挨擦擦地蹭到窗前往下瞧,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受人爱慕的花魁。
唯有姬衔羽垂了眼帘,微微侧过头去不再看高台,反而伸手拿了颗酸梅子填进口中。
“殿下,您不看吗?”朱红回头看着神情平静的姬衔羽,困惑道,“我觉得......她跳得很好看啊,比起白玉京那些仙娥也不相上下呢。”
“是啊,的确美。”
银发的帝女敛了眉眼,语气很轻,也很平淡:“但舞者本人本无展示之意,这场被迫的表演,又有什么看头?”
“......被迫的......表演?”
朱红眨了眨眼,流露出些许怔愣神情。
可还没等她再问下去,只听下方高台上鼓点古琴音骤然一停,好似被谁按下了暂停键,刚刚还优美婉转飘荡着的音乐消失,整个正厅都陷入了几秒钟的死寂。
安静之中,红衣的花魁停下了刚刚翩然如落花的舞步,恢复了起舞前平静温雅的神情,姿态娉婷。
无数人呆呆地抬头望着这位绝世美人笑了一下,旋即挽起衣袖,冲四面八方的观众与来宾行了郑重其事的一个大礼。
花魁的声音柔和,如同三月和煦的春风:“苑棠今日这一支舞,是赠与席间贵客的礼物。”
说罢,她抬起头,冲楼上某道楼阁内柔柔地笑了笑,笑容里似乎还含着些别的意味。
姬衔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楼阁之中侍者成群,侍者簇拥中还坐着个青色官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
此刻,那男人正满脸褶子地笑着,看台上花魁的眼神算不上多清白。
“这位就是锦州城的知府大人,”洗碧也看着那中年男人,蹭到姬衔羽耳边,慢吞吞地说,“官大得很,这里的人好像都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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