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绿松鸟羽毛做成的纸,它们在帝国北部泛滥成灾,每年冬季的死尸堆得像落叶一样。当地人拿鸟的粪便做肥料,有很高的营养价值,结出来的果实又大又甜,供不应求。鸟的羽毛则被当做装饰品,点缀在头上,或缝进衣服里,与绸缎混合,历来受人喜爱。”皇帝介绍着他那装满了书的柜子,不过并不讲书籍内容,单讲书籍的纸张材料。
木制的、铁制的、玻璃制、石制的,还有羽毛、鳞片、乌龟的甲、长河的水,千奇百怪的东西被做成薄薄的片,上面写满文字。
太阳慢慢落了,黄昏映在镂空的泛着多种色彩的玻璃窗上,世界的节奏开始恢复正常,街道多了抹人气,并渐渐喧闹起来。
“到开店的时间了。”皇帝从仓库里抱出很多捆花来,并将其中一束下端柔白、上有蓝色不规则状晕染花边的桔梗递给了业伽。
“有很多人来买吗?”业伽看着堆满半个屋子的植物。
皇帝仰头,停下手中的动作,笑道:“当然。”
这家一年都开不了一次的店,难得迎接客人,怎么会没人来呢。帝国的皇帝可不是随随便便驾临尼拉布莱奥的。
四周布满了狙击手,所有地点都被排查了十遍以上,皇帝站在门边,并不说每朵花的价钱,只在有人询问时,介绍花的情况,如果对方愿意,便让业伽把花交给对方。
他似乎享受着这种与人交谈的快乐,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路过时,甚至主动凑上前去,问对方要不要,如果有看上的花,可以免费拿走。
只是从始至终,他都不曾与人发生身体接触,所有的拿花动作都由业伽负责。
天色彻底黑后,他在门边点了金色的蜡烛,昏暗的光影影绰绰照在那些花上,酒馆里的臭虫们来时,并未看清业伽的脸。
他们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并给自己喷了香水,但酒气明显不是洗澡跟香水味能盖住的。
“要一束玫瑰。”拘紧的声音响起,业伽随后做出了动作。
对方小心地用双手去接,腰都弯了下来,卑躬屈膝,谄媚地朝业伽道谢,想给皇帝身边的女人留下好印象,却在看到业伽的脸后顿住。
“怎么是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怎么不是她,不是你们说的她在那儿吗?”皇帝替业伽回答,并做出了送客的手势。
对方一脸扭曲,却不好再说什么,只深深地鞠了一躬,离开了。
“我不久前见过他们。”
“还拿走了自己的照片,送到斗兽场里,对吧。”皇帝绿色的眼眸凝视业伽,里面没有狼的凶狠,只有深深的宁寂。
业伽点头:“都是人多却又见不得人的地方,我知道你们会注意到的。”
帝国的情报体系在两百年前就建立完善了,近一百年更是与时代接轨,进行了新式管理,这使得偏远的冰川地区都有皇帝的眼线,只要他想,可以知道世界很多角落正在发生的事。
而酒馆与上层聚集地,毫无疑问是经典的情报获取来源,虽然众所周知,但还是防无可防,轻易便可渗透。
皇帝笑了:“你很狡猾,最后一朵花卖完后,陪我去见尼拉布莱奥的首相吧。”
“好。”业伽答应了。
买花的人里有的眼熟,更多却是生面孔,不过总的来说,生意是络绎不绝的,半小时后,他们就卖完了全部花朵。皇帝将钥匙拿出,侍从已把车停在了店门口,红毯摆好,只等关店。
这时却匆匆来了个小男孩,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才发现氛围不对,但众人的目光都看着他,爸爸又交待了任务,所以他还是犹豫着,小声问道:“您好,还有花吗?”
“没有了。”皇帝耐心回答,似乎并不觉得对方打扰了自己的行程。
但业伽把自己的花递了出去:“这里还有一束。”
“是您给自己准备的吗?这样我不能要的。”男孩摆手,谢绝时却发现身边另一个人的脸已经变了。
他在心中炸起的危险警告下快速离开了现场。
皇帝当然不会追着去为难一个小男孩,虽然他的确坏透了,但还没低劣到那个程度,不过他确实生气了。
“我的礼物你不喜欢吗?为什么把它送给别人。”
“没有喜不喜欢,礼物就是来到了河里,又会被冲去其他地方的。如果没人要,那可能永远属于河流,但中途被要走,河流就无法左右了。”业伽看着手中的桔梗花,这虽然是皇帝送的,送出后却不由皇帝负责了。
“好啊,真是好,一个好骗子。”皇帝没有笑,他冷着脸上车,让侍从把业伽手里的桔梗花拿去烧了,“既然如此,它就不该是你的。”
金色的蜡烛被取下,成了垃圾桶里燃烧花朵的火焰。
业伽被安排在了离皇帝很远的车里,她心中没有波动,虽然理解皇帝生气的理由,但人和河的生存状态本就是不一样的,用人的行为准则去要求河,只会徒增烦恼,用河的行为准则去要求人,则委实虚妄,虚妄的话,便不该想。
首相官邸那破旧的小楼已经到了,老独裁者带着一帮大臣在门口等待帝国皇帝的大驾光临,他们并不敢把排场做得太大,因皇帝此次是秘密出行,知道的人虽然很多,但毕竟不是以正统的外交形式,便没法铺张。
“老首相还是一如既往的节俭。”皇帝没有把脾气带到其他场合,他脸上泛着温和的笑,哪怕是讽刺的话也说的好像真心的夸奖。
更何况这似乎真的不是讽刺,拉吉普特混迹政坛六十载,都无法判定皇帝的话夹杂恶意。
“哪里,民众们还在受苦,我怎么好享受。”老独裁者颤巍巍地,他的眼袋在深夜的疲劳中更显下塌。
不知情者会以为这是操劳国事所致,但连乐于维持体面的皇帝都没有握那双沾满酒色的手。
他们一同进了楼,来到议会厅,大臣们跟首相坐在右侧,皇帝带着亲遣队坐在左侧。
到了隐蔽的地点,老独裁者拉吉普特终于忍不住向皇帝道歉。
“陛下,尼拉布莱奥劫河流的化身只是为了替帝国分忧,怕皇帝被其所迫,不得不兑现承诺啊。”
“确是一番好意。”帝国跟尼拉布莱奥是战时盟友关系,皇帝也没打算说难听的话,不过他不喜欢别人背地里做小手脚,“首相的追击舰也未对帝国的军人造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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