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子时的梆子从相隔数远的坊街遥遥荡入宫门,琉璃灯映照着深宫的红墙,幽静沉闷。
这个时候城内百姓睡的正沉,就连太极门的守卫也昏昏沉沉,双眼呆滞迟钝,不似白日里那般锐利。
突然,一道火光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等宫人发现的时候,橘红色的火光已经将那一圈黑夜烧的红光艳艳。
“走水了……快来人呐……”
“上善楼失火了,来人,快来人……”
这一声声喊叫打破了整个深宫的寂静,一盏接着一盏的灯火亮起,甬道上来回跑动的脚步声杂乱急促,一摞摞水桶搅乱了这场安眠夜。
兴华殿,
一个人影倚靠在殿门,狐毛大氅抵抗着冬夜的寒风,氅边绣制的金莲在虚空中乱舞,凸显出她瘦弱的身躯还有佝偻的背脊。
珍嬷嬷提着灯疾步而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快去通传皇太后,上善楼起火了……”
她三两步上了石阶,瞧见了就站在殿门的徐太后,话音嘎然而止,随即急切道:
“太后,德顺他…….”
徐太后点了点头,打断她的话语:“我知道,他想死。只不过你急也没用,他既然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今日,这场火是灭不掉的。”
珍嬷嬷急的脱口而出:“他想死,自然是不能成全他……不对,您说他为的就是今日?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徐太后。
“一块骨头就能彻底打消他的复国复仇之心?你未免太小看他了。他这些年来装疯卖傻,为的就是看大酆四分五裂,而如今,他输了……也只有死这一条路了。”
“他输了??”珍嬷嬷的眉头皱得更深,不解:
“他怎么会输呢?如今圣人打压北地,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两方之间任何一个微小的变故,都能有可能导致彻底撕破脸皮。德顺一心复仇,这是他所喜闻乐见的,他如何会输呢?”
如今朝廷和北地水火不容,她和容侧妃的身份及其尴尬,万一两边关系走到决裂,那么他们便会成为圣人威胁北地的筹码。
珍嬷嬷此番前来兴华殿就是为了请求徐太后能保住容侧妃的安危,至于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所谓。活到今日,只为了复仇,德顺和安康帝一日不死,她便不会离开。
若是真到了那一日,她不会让自己成为被胁迫的棋子,大不了她先杀了安康帝和德顺,再自尽罢了。
眼下徐太后说德顺输了,珍嬷嬷全然摸不着头绪,只能迫切的希望她能给出一个答案。
不远处的上善楼火光冲天,再多的水泼进去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红色的火光在黑夜中翻腾,映照在徐太后的脸上,渡了一层暗红的光泽。
“我第一次见德顺,还是在秦王府里。那时候,我还是秦王妃,一心一意为着秦王,怕他辛劳,每日都要亲手熬煮一碗羊羹送到书房。”
“我还记得,我误闯进门瞧见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那个时候,他身上就有股淡然出尘的仙韵了。等我仓皇告退离开后,我听见德顺对秦王问起我的身份,秦王说…..无足轻重之人。”
珍嬷嬷不明所以的看着徐太后,她侧靠在殿门,直愣愣地望着前方,眼中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火光,还有…..一抹微弱的水光一闪而逝。
“再后来,我无意间在王府听见德顺与人说起成王,那时候….成王还没死,可只听见了几句,就被发现了。”
“我慌手慌脚的走出来赔礼,德顺却宽和大度的让我离开,我转身…..却感觉到他身边那人对我的杀意,我听见德顺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不碍事的。‘”
徐太后忽然笑出了声,眼底的水光被一股有力的坚韧刚毅所取代:
“他们也许永远都不会想到,曾经眼中的无用之人,会成为击溃他们最锋利的箭矢!”
她看了一眼珍嬷嬷:“知道韩尚书去北地传旨背后的目的是什么吗?”
珍嬷嬷摇了摇头,她眼下已经被徐太后这番言辞搅乱了脑子,浑浑噩噩,再也没法儿理智的思考。
“他是替圣人挑选未来的太子!”
什么?这句话像是一阵惊雷劈打在珍嬷嬷的头顶,她晕晕乎乎的觉得不可能,却又本能的想起昭和帝无子,嗓子里一阵阵凉意,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
等缓了好一会儿,她才用干涩的喉咙说道:“圣人想…..想让阴阴和煜王的儿子当…..当…..太子?”
徐太后冷笑:“楚王的儿子,他也得愿意选才行呐。当年他吃了楚王和庆王多少苦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更重要的是,楚王性格张狂,这些年来没完没了的扩军,其狼子野心人尽皆知,圣人早就恼了他,若不是为了制衡内外,陇南道早就易主了。”
轰隆隆,这场彻夜的大火终于烧垮了上善楼,这座皇宫中,唯一一个属于德顺而建造的高楼,毁之一旦,连同他的性命,灰飞烟灭……
巨大的声响在珍嬷嬷耳边回荡,此刻的她已经不在乎德顺的生死了。
“煜王他…..他会愿意吗?”
“圣人没得选,你以为煜王会有得选?”徐太后看着上善楼倒塌,语气微冷:
“只有煜王的儿子当了储君,大酆朝的四分五裂才能真正结束。他们都没得选……”
珍嬷嬷此刻已经将前因后果全都想明白了,她抬起头,怔怔看着徐太后。
“是你,对吧。”
徐太后轻笑,可眉眼间皆是苦涩,她抬头看着兴华殿的匾额,从大丰朝起,历朝历代皇太后皆住‘兴庆殿’。可昭和帝为报徐太后之恩,将‘庆’字改为‘华’字。
乐者,德之华也,华,光彩,光辉。可见昭和帝对她的一片敬重孝心。
“你服侍过珍贵妃,应当明白,后宫女人若没有自己的孩子,该是何等的可悲可怜。而我,也没得选。”
徐太后的睫毛上沾染着微微水珠,昭和帝对她越是敬重,她的心中就越发的不安。
她没得选。
唯亲生骨肉,才血脉相连,所以淑妃和她之间,只能活一个。她不后悔!
但做了就是做了,哪怕再隐蔽,也有暴露的一天。她不能去赌,她要做到真正的无后顾之忧。
……
北地,
韩惟仁醒过来的时候是后半夜,他喝了许多,宿醉的厉害,随意披了一件大氅就走出帐篷。
扑面而来的是北地的寒风,夹杂着牛羊粪便和青草的气味,酒醒了大半。
“怎么?你也醒了?还是压根没睡?”
枯草地上铺着羊毯,姜凝曜背对着他坐在上面,旁边还摆着一个酒葫芦。
韩惟仁不客气的走上去,一屁股挤着他躺下去,看着头顶低垂的夜空,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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