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感官在无边黑夜中被极尽可能地放大。
低声细语间的停顿刚吹散热气，又与呼吸胡搅蛮缠。
气音与心跳、电话声交织在一起，是缠绵缱绻的乐章，既诱人犯罪，又磨人心神。
衣柜实在是太窄了，姜抒以才发现，窄到根本就装不下他的长手长腿。
她不得不与他离得很近，近到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靠在他怀中——
因为她僵着身子，努力不让两人有触碰。
如此说来，“偷情”这个词用得是挺精准的。
“男朋友”在门外，她和别的男人却躲在逼仄的衣柜里，姿势暧昧。
尤其是就着这个姿势，还能闻到他刚沐浴过后的沐浴露香。
很干净的味道，却不知足地蔓延扩张，企图将她的所有都吞噬掉。
刺激是刺激，但就是会被骂上微博热搜的程度。
所幸Alex这回并没有在房间里待很久，没几分钟就离开了。
姜抒以立刻逃命似的离开了衣柜。
没走几步，她听见周嘉蘅也从里面出来了。
姜抒以欲言又止了几次，实在是没忍住：“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周嘉蘅从浴室门背扯过条浴巾，反问她时略带讽刺地笑了声。
他倒是理所应当起来了。
“……”她颇为无语，“你这么坦荡你跟我蹲什么衣柜？”
她觉得自己疯了。
明明这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
她只需要安静地等Alex进来，然后对他说，好奇怪，他怎么会在你外婆家。
可她偏偏不知道怎么了——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黑暗蒙住了她的大脑，迫使她做出这样的选择。
等她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在衣柜里藏着了。
当然，就上述这些心理活动，她是绝对不能够承认的。
所以只能抢在他开口前发问。
听到这话，他极淡地“嗯”了一声：“是我自愿进去的。”
“……”
虽然人是装得够衣冠禽兽了，阴阳怪气人的功夫倒是一点都不减。
姜抒以刚想张嘴骂回去，钻进衣柜之前的猜测逐渐回笼。
他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Alex外婆家，该不会就是……
“你就是Alex的小舅舅？？？”
她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音量。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这个世界真就那么小吗？
周嘉蘅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小舅舅？
姜抒以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这两个人简直可以说是毫无关系，尤其是前几天见面时针锋相对的那模样，明眼人一看就是仇家。
他们怎么可能是亲戚？
是亲戚就算了。
周嘉蘅怎么可以是长辈？
怎！么！！可！！！以！！！！！
况且，以她和Alex现在的“关系”，她不是也要喊他“舅舅”？
姜抒以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窒息。
“Alex？”
周嘉蘅很快便将人与前几日见到的那个卷毛联系了起来。
想到对方的身份，他冷笑了声。
“那你是不是也该喊我小舅舅？”
“……”
就知道这人不要脸。
姜抒以板着脸纠正他：“要嫁人了才能跟着喊小舅舅。”
周嘉蘅轻嗤了声，没再应她，从行李箱里扯了几件衣服进浴室。
门一关上，姜抒以才跟被提醒了似的，去了卧室外的书房找Alex表弟的笔电。
笔电就放在桌子上，她开机检查了一下电量，打算拿出去工作。
本来姜抒以想的是就在表弟房间加班完了再离开，可是这间房现在住的人是周嘉蘅，她肯定是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谁知她刚要离开，周嘉蘅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很舒适的卫衣运动裤，少了平时在外面见到的凌冽锋芒，多了几分正常男人在他这个年龄会有的意气风发。
没有胶头，才洗完的头发并没有完全干，碎发随意搭在额前，像是刚运动完回来的大学生。
大学生顺手从床头拿过手机，朝她瞥了一眼，懒散道：“走了。”
姜抒以：“？”
周嘉蘅：“去见见我那素未谋面过的大外甥。”
姜抒以：“……”
-
从表弟房间出来时，修理工刚到。
周嘉蘅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两人一齐往小庭院里走。
庭院里除去Alex和狗子们，Alex的外婆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
见着她，姜抒以惊讶地问：“您不是睡了吗？”
“我房里的电热毯停了，没睡成。”老太太裹了裹身上的披肩，目光扫过她身侧的男人，弯了眉眼，“嘉蘅，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告诉伯母。”
即便是知道周嘉蘅跟Alex外婆是什么关系，但真听见外婆对着跟她同年的人自称伯母时，姜抒以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震，下意识与Alex对视了一眼。
然后成功在对方眼里看见了跟自己一样震惊的神色。
“看来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外婆笑呵呵地拉过姜抒以，给她介绍，“这是Alex的小舅舅，姓周，名嘉蘅，你跟Alex一块儿喊他小舅舅就行。”
姜抒以：“……”
谢谢，这脸打得挺突然的，她脸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捂。
“愣着干什么？”老太太见两人都默不作声，轻踹了Alex一脚。
“……”他这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小舅舅。”
偏偏他喊周嘉蘅这一幕颇为喜感，姜抒以忍不住偷偷笑了下。
结果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就看见老太太慈祥的视线转移到她身上。
姜抒以：“……”
真他妈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
偏偏老太太向来注重辈分，她是Alex的朋友，即是小辈，因此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喊了这声“小舅舅”。
没想到周嘉蘅这人，方才Alex叫他的时候好歹还能从鼻腔里哼出个音节来；轮到她时，却没立刻应她的话。
他比姜抒以高上许多，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听她在老人家面前装乖，温声细语地喊他“小舅舅”，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过了会，男人微抬眉梢，轻飘飘接了句：“没想到我还能老来得女。”
话头到这，他大概意识到哪里不对，又补充道——
“外甥女。”
姜抒以：“……”
老太太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打转片刻，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而后睨了Alex一眼。
“嘉蘅年纪轻轻就在事业上有所建树，你啊，多跟你小舅舅学一学，别成天都吊儿郎当的。”
“我哪里吊儿郎当了？”Alex当即不满地嚷嚷，“我一个星期前还在实验室里通宵做研究呢！”
老太太向来懒得搭理他的小孩子脾性，恰巧这时来了电，嘱咐几句便回房休息了。
她一离开，庭院里除了几条狗子，就只剩下姜抒以、周嘉蘅和Alex三人。
一时无言。
半晌，周嘉蘅蓦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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