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河畔的雨声在车窗上织成细密的网,车内暖气氤氲,暂时隔绝了外界的湿冷与喧嚣。
司机将车稳稳停在酒店门口后,林菁在虞笙膝盖上轻轻拍了拍:“到了。”
虞笙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
回到酒店房间,林菁立刻给她拿来热敷垫。
虞笙目光却落在梳妆台的平板屏幕上。
“林菁,”她声音带着强压下的疲惫,“帮我确认好巴黎站和京市站的所有衔接。尤其是京市落地后的行程,尽可能帮我留出……弹性空间。”
林菁在她身边坐下,“放心吧,都安排好了,这边的后续活动一结束我们就飞巴黎,然后直飞京市。到了那边,我给你多留两天私人时间去看伯母。”
虞笙微微一愣。
林菁轻笑一声:“真当我傻子呀?你之所以答应疯乐的合作,不就是因为这么多家的乐团里,只有他们一家给出的巡演城市里有京市吗?”
被她一语戳中,虞笙一时之间不知该解释还是该否认。
倒是林菁,轻轻拍了拍她没受伤的右肩:“现在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让手恢复一下。”
随着房门轻轻合上,虞笙从沙发里起身,走到梳妆台前,解锁了平板。
没有新邮件。
那个匿名的“神秘人”头像依旧灰暗。
五年了,她不敢回国,不敢联系,只能被动地接受那点可怜的信息碎片。
这份愧疚像藤蔓,在她心头缠绕了五年。
她点开相册,里面是这五年来,那个神秘人发来的所有她母亲的照片。
最新一张是三个月前收到的:母亲穿着疗养院的白色病号服坐在花园长椅上,身形消瘦,面容憔悴。
虞笙用手一遍遍描摹着屏幕上母亲模糊的轮廓,眼泪一滴一滴地砸下来。
半个月……
她还要再熬过这漫长的半个月,才能亲眼看见母亲。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现在、立刻、马上回去!
可是不行。
她不能冲动,一个微小的异动,都可能触动那双隐藏在暗处的、属于陆家的眼睛。
她只有等,像一个最耐心的猎手,也必须像一个最谨慎的囚徒,等待巡演这艘“诺亚方舟”将她安全送回京市。
只有在那座城市,在众目睽睽的巡演日程掩护下,她才有可能找到一丝缝隙,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怡安疗养院看一眼。
虞笙深吸一口气,将胸腔里翻涌的焦灼和无力感一同压下。
窗外,法兰克福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
逢这样的天气,林菁总会担心虞笙的左臂。结果天气预报显示未来一周都是阴雨的天气。
为了减轻虞笙的左臂在阴雨天持续的神经痛,林菁不得不将巴黎的行程提前。
车厢里,见她眉心紧锁,林菁再次低头看了眼时间。
“还有半小时到机场,到了休息室,我给你换块新的热敷垫。”
虞笙含糊地应了一声。
昨天她为了攻克巴黎曲目单上那段魔鬼般的双音,自己偷偷加练了两个小时,代价就是今早醒来,左臂酸痛明显。
到了机场,两人刚一下车,几个认出她的年轻乐迷就兴奋地从不远处围了过来,随行保镖将虞笙挡在身后,林菁刚解释赶时间,一个女孩就将签名本和笔塞了过来,语带恳求:“Clara,就签一个名!我们专程从柏林来的!”
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滚,又被虞笙咽了下去。
她强扯出笑,接过笔,结果笔尖刚触到纸面的瞬间,一股不受控的震颤猛地从她无名指和小指窜上手臂,甚至带得右手都抖了一下。
“啪嗒!”
签字笔脱手而出,砸在了地上。
虞笙脸色顿时煞白,好在林菁眼疾手快地捡起笔,塞回女孩手里,连声道歉:“抱歉抱歉,刚刚是我不小心碰到了Clara的胳膊,我们实在是赶时间……”
万米高空,舷窗外是翻涌的云海,机舱内一片昏沉的寂静。
虞笙靠窗坐着,目光失焦地落在窗外。
林菁以为她还在想签名那件事,“没事的,刚刚我送了她们你的签名专辑,她们可高兴了。”
见她没有反应,林菁这才感觉到不对劲,“笙笙?”
虞笙睫毛一颤,恍然收回视线:“什么?”
这几天,她发呆频率高得反常,林菁都看在眼里。
“是在担心巴黎的演出吗?”
虞笙用力抿紧了唇,朝她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来:“有点。”
林菁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除了有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之外,似乎还有一丝极力掩饰的慌张。
林菁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将她膝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
“别多想了,以你的琴技,即便是在演出前一分钟都不练,也不会有失水准。”
飞机落地巴黎戴高乐机场。
随着人流走出廊桥,各种语言的喧嚣、香水与消毒水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
林菁将行李车交给随行人员,转身时看见琴箱正斜斜地搭在虞笙肩上。她眉心微蹙,手往她面前一伸:“给我。”
虞笙肩膀下意识地一偏:“我用的是这个肩——”
不等她说完,林菁就往她身侧一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强硬却又小心翼翼地将那价值连城的小提琴揽入怀中。
就在这时,虞笙感觉到随行小包里震了一下。
她心脏一紧,慌忙从包里拿出平板,解锁后,屏幕上,那个熟悉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头像旁,赫然显示着一封新邮件。
指尖几度蜷缩后,虞笙忍着心跳的加速,点开。
屏幕上立刻跳出几个冰冷刺目的文字:安分守己。
短短四个字,却让虞笙大脑“嗡——”的一声,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缠上来。
她指尖攥紧了平板边缘,一股熟悉的、如影随形的被窥伺感顺着脊椎爬升。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匆匆走过的旅客、随行的工作人员、维持秩序的保安……
“看什么呢?”林菁的声音像一根救命稻草,猛地将虞笙从冰冷的恐惧深渊里拽回现实。
虞笙触电般将平板死死扣在胸口。
她嘴角强扯出笑,声音却紧绷出了颤音:“没…没什么。”她仓皇地别开脸,躲开了林菁眼里的担忧和疑惑。
入驻酒店后,虞笙没有听林菁的劝告,匆匆换上便服,便一头扎进了疯乐乐团提供的排练厅。
巴黎,这座流淌着浪漫血液的城市,对古典音乐家而言,却更像一座供奉着严苛神祇的圣殿,这里的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被置于高倍显微镜下。
前所未有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虞笙肩头,然而,真正在她心底掀起惊涛骇浪、让她指尖的琴弦都难以安放的,是那封如同诅咒般的邮件。
排练厅里,松香的气息与陈旧木地板的味道交织。
一个需要极致细腻控制的延长音段落,因为她的失神而滑出了一道颤音。
“抱歉!”
指挥的手甚至还未抬起,虞笙已先一步开口。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盯住乐谱,“再来一次。”
排练厅角落的阴影里,林菁也紧紧盯着她看。
苍白的脸、紧锁的眉心,还有她每一次运弓前的吸气,以及弓弦落下时带着疲惫的轻吐……
真的只是紧张?
可是比巴黎更大、更重要的舞台,都被她从容不迫地征服过。
但像今天这样,如此外溢的、近乎失控的紧张,却是林菁第一次如此深切地从她身上感受到。
她清楚虞笙的克制力有多强——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将一切汹涌暗流都封锁在平静表象之下的能力。
虽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但林菁还是趁着休息的间隙,拉着她来到酒店对面的咖啡厅。
临窗的位置,温暖的阳光洒进来,让虞笙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暂时的放松。
“给,”林菁把一杯热可可放到她面前,“傍晚再练一个小时,一直到明天早上,你休想再碰到你的小提琴。”
虞笙轻笑一声:“没事——”
“我可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林菁打断她:“是命令,命令!”
虞笙当然知道她是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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