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太子被看得有些发怵,明明更出格的事情也干过,却觉得手像是被火燎了一般,下意识松了手,笑道:“不知将军在这里,父王还让我向将军问好呢。”
李潦生轻蔑一笑道:“我何时与他熟识了?”
燕王太子是脾气极大的人,若是旁人,他少说也要卸那人一条胳膊,但面对李潦生只得忍气吞声,装作没听见道:“那我就不打扰将军清净了。”
燕王太子回头看向秦泠,目光落到她那双白皙娇嫩的柔夷上,恨不能揉搓把玩,于是对秦泠道:“方才行止唐突了些,还请夫人见谅。夫人,还请随我去说两句话。”
秦泠哪里会跟去,将双手背到身后,道:“殿下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罢。”
燕王太子脸上闪过一丝戾色,心知今日这肉是吃不到嘴了,思索片刻后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下月是我母亲的寿宴,还请夫人赏脸前来。”
秦泠知道不应不行,只得道:“王太子送帖子到林府便是,何须亲自来说?”
“听闻夫人深居简出,自是要亲自来说,若是到时不来,可就是不给我情面了,”燕王太子余光里瞥见李潦生,顿觉如芒在背,不想多说,便告辞了。
秦泠等着燕王太子走远,给李潦生行了礼,转身就要离去。
“六年不见,你就认不得我了?”
他的语气并非老友见面的寒暄,而是带着揶揄的嘲讽。
“妾身。”
妾是卑称,他们成婚之后,便约定以你我相称。此话一出,李潦生手臂缓缓背在身后。
“妾身以为将军不想看见妾身,想要早些退下,以免碍眼,”秦泠半侧过身,低垂着眉眼,不去看他。
气氛沉闷而诡异。
竹林有风穿过,绿浪起伏发出“沙沙”声响,秦泠低头站立在那里,身形若细柳扶风,顺从至极。
李潦生忽然笑了起来,俊朗神秀的眉眼平添了些风流意韵,让人不禁恍神。他缓缓走近,在她相隔不足半臂的距离停下,垂眸看着秦泠的袖子,冷笑道:“你当初可不是这样。”
大抵是嘲讽她从前背弃他而去,践踏他的尊严时的嘴脸。
秦泠蹙了一下眉,很快就变成万年不变的笑容:“将军在说什么?将军是千金之躯,妾身理应放尊重些。”
“我在说什么?”李潦生微微扬起下巴,神情冷漠,目光愈发沉,“你离开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李潦生看她低着头不言语,自嘲一笑道:“忘记了,你方才还说不悔。”
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往日种种忽然翻涌而上,又被她重重压了回去。
她不仅想了,甚至期盼着,祈祷着。
她从不信什么神佛,可他们分开之后,秦泠总会去庙里拜一拜。她希望李潦生在无关于她的人生里平安顺遂,封王拜相。
她终于得偿所愿,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后悔,若再选一次,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竹叶随风颤动,错落的阴影从叶缝漏下。
秦泠缓缓抬眸,凝望着面前之人,柔和的目光中带着释然:“将军,都已经过去了。”
都已经过去了?
李潦生以为她会后悔、会愧疚,甚至想过她会跟他说,当初是迫不得已。但他唯独没想过她会一脸平静的站在那里说都已经过去了。
他控制不住地问道:“这就是你想要过的日子?当一个寡妇?”
李潦生问出口就有些后悔,这么紧追不放,倒像是他放不下了。他早就下决心,不与秦泠过多纠缠。她说过去了,他应该欢喜才是。
她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与他有什么相干?
秦泠微笑道:“是,我过得很好。”
李潦生身形微僵。
竹林那边忽然传来了人声,是付瑶君和秦溪儿的声音。
秦泠心中一紧,向那边看去,再回头李潦生已经不见了踪影。
宴会草草结束,付瑶君跟秦泠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宴席上的趣事。她家的几个女娘也围着秦溪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淮扬侯也太凶了,”付瑶君说道,“就算是泼天的富贵,我也不会让我妹妹嫁过去。”
付瑶君忽然声音低下来,看了眼左右,神神秘秘问道:“你说他那前妻还活着吗?会不会已经。。。”她用手比了比脖子。
秦泠苦笑了一下,李潦生可能对她心存怨怼,但绝对没有想过报复她。以他的性子,根本不屑于这么做,至多挖苦她。说不定过几日,就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牵扯。
“夫妻之间的事情虚虚实实,也并非我们能置喙的,”付瑶君道,“他这般严肃,还有什么夫妻情趣,那住在一个屋檐下多无趣。”
“泠儿,你说是也不是?”付瑶君问道。
秦泠偏头看着付瑶君,思索着为什么她总能问对人呢?
“泠儿?”付瑶君拽了拽秦泠的袖子。
秦泠在她渴求认可的目光下,敷衍地点了下头,抬眼就看见李潦生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目光悠悠地看着这边。
李潦生看着他前妻附和着他人说他无情趣,而后看见他又尴尬地、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
他轻笑了一下,收回了目光。
不远处的人群拥挤,达官显贵们不知真醉假醉,都在哭着互诉情义,不忍分别。其中武玄侯被簇拥在人群的正中,每个人似乎都对他有说不完的话。
武玄侯推开面前将鼻涕抹他身上的齐御史,忽然看见了从人群后面走过,飞身上马的李潦生。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方才在酒席上并未见到李潦生。
武玄侯看清了人,心中略思索,便扒开面前的人群,跪拜在地,向李潦生直呼,“臣拜见大王。”
李潦生确实可以按照异姓王的礼制来受礼,但京城之内还是嫌少有人行拜见诸侯王的大礼,怕与皇帝礼制冲撞。
武玄侯身旁的达官显贵们先是一愣,心中也有些犯疑。
李潦生牵着马,缓缓转过身来,眼风扫至处,刚才还喧闹的显贵们纷纷跟在武玄侯身后跪下,直呼大王。
李潦生轻笑一声,调转了马头,扬长而去。
众人都大惊失色,武玄侯对他如此恭敬,他竟连正眼都不给一个。
要知道李潦生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军营之中,声望都极高。大家都听说过他如何礼贤下士;如何和士兵同甘共苦,睡在一处,吃在一处;如何勒令手下攻破城池之后,善待百姓。
这样一个谦和良善的形象实在很难和方才那个恃才傲物、不可一世的人联系在一起。
*
李潦生纵马到了西市。大街上热闹非凡,到处都张灯结彩,行人如织。
晋河上的祈福灯随着画舫里传来婉转悠扬的歌声缓缓飘远。西域来的商贩用中气十足的蹩脚中原话吆喝着,杂耍的艺人向天空抛出绳子。
李潦生在海珠楼前停下,里面的伙计连忙迎了上来:“张少傅早就等着将军了。”
“哈哈哈,”一个面容清秀的白衣公子用手中的折扇拼命敲着桌案,笑得整个人都半躺在了地上,一双桃花眼更是被挤出泪来,“你就这么对武玄侯,你不怕王皇后给你使绊子。”
李潦生斜眼看着他,谁能想到皇帝钦定的顶级谋士张韵之是个如此没正经的人。
张韵之从桌底拿出一个酒坛子道:“这可是好酒,若不是你来,我可不会拿出来。”
李潦生按住张韵之开酒坛的手道:“我今日找你,是有要事相商。”
“边喝边说,”张韵之执意要开酒坛,结果听见李潦生说,“你难道从来没有对晋王谋反案起疑过?”
外面喧闹的声音格外清晰,屋内却是静得出奇。
张韵之手僵在半空,笑意已从眼中褪尽,语气平平:“都已经过去了。”
李潦生笑了起来,都已经过去了,怎么都要对他说这句话?
“我过不去。”
张韵之抬起头来,对上了李潦生炯炯双目,他眼底那种执念,似火烧一般,让人心惊。
张韵之有片刻的恍惚,他从未想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李潦生竟无一点变化,像少年一般赤忱,认定的路就算是死路,也绝不回头。
就像平城之围,李潦生不顾众人的劝阻,单枪匹马冲进万军之中,要将他救出来。
那时,李潦生已经身中数箭,手都快要握不住长枪,但那双充血的双眸却一如既往的固执,对着他嘶吼:“韵之,别死了。”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听见了李潦生的声音随着旷野上的风传来,回荡在战场之上:“张韵之,说好要去喝酒的呢。”
张韵之将酒坛打开,酒香弥漫,是陈年好酒。
“这是那年我埋在平城的酒,我让人挖了出来,”张韵之将酒坛里的酒倒满了一个酒碗,“说好一起喝酒,今天不醉不归。”
李潦生拿起酒碗,一口饮尽,将酒碗放在桌上,直直看向张韵之。
张韵之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担个太子少傅的虚职,早就不涉朝政了。再者当年晋王的亲属部下皆已伏诛,就算你找出疑点来,也不能叫他们死而复生。”
“你到底为何要执着此事?”张韵之道。
“他对我有恩,”李潦生道。
晋王对李潦生有知遇之恩。
当年李潦生投军,因队伍中有人犯军法,李潦生被处以连坐之罪,是晋王慧眼识英雄,将李潦生救下,将他引荐给当时正处于劣势的皇帝。
当时平城沦陷,李潦生毛遂自荐,谁也不相信他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晋王将全部身家赌在了他身上,将自己的部曲全部交给李潦生。
李潦生因解平城之围,一战成名。
“晋王谋反之时,我正在北上追击匈奴的大部队,”李潦生顿了顿,声音沉重,“等我回来,只得到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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