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这个字一出口,瑶娘直愣愣木着双眼,半张着嘴,迟疑着不知道该接什么。
她要怎么做?向世人阐明兄长的祸,说清针对父亲的缘由,一切事情各归各位。
然后呢,把事情都揭开,把遮羞布都扯塌,整个信国公府,乃至于主子下人,都蒙羞遭难。
瑶娘上眼皮狠狠一跳,眼睛里的光黯然褪尽。瞬间想收回自己的话,几乎尖呵出声:“公孙姐姐,不要!”
她眼若失焦看着徐成毓,语带哀求:“公孙姐姐,你的道理我能懂个几分。可是,世上多的是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事。”
“往大了说,我是卫朝的民,往小了说,我是曹家子。我既为人女,为人姊妹,总有些事儿,说不出口也断不能擅定。”
“姐姐一向敢做能为,我不如姐姐,也不——”不字一出口,瑶娘立马缄言,抬头望去。
她想知道徐成毓的反应。一抬头先只看见无数光影。
烛火跳动明灭,组成的光影像一团无形凶兽,要把她们吞噬入腹。
瑶娘漫无目的地想着,使劲睁眼想看清面前人是什么表情,肯定是失望难堪。可徐成毓面上八风不动,毫无表情。
瑶娘索性垂下眼,泪却一下子从涌出。她心里闪回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刻板守礼一丝不苟的曹夫人。
曹夫人轻飘飘略过瑶娘,看着她身后的各色人,下达指令。
“冯嬷嬷,你是老夫人找来的奶嬷嬷,自要看顾着小姐。”
“哎,夫人。”
“绣雁,你是园子边上来的丫鬟,记着服侍好小姐。”
“是,夫人。”
半点在意都不在放在瑶娘身上。
瑶娘不受控想起年前的事儿。
左右侍女一人一边,展开绣品,即使规矩严,她们也不住瞟向这幅精美绝伦的慈母吟绣品。
瑶娘忍住雀跃,翘首以盼。或许夸奖,又或许赏赐,都好,都好。
曹夫人合上茶盖,眼神落在前边,像是看了又像是没有。
“我看这大小尺寸也合适。让匠人把这幅立着当屏风放在这室外边。”
她吩咐完,转向瑶娘,轻启唇:“服侍得力,二小姐身边人赏。”
依旧是落空的目光,瑶娘自觉挂不住微笑,却拼命撑着,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冯嬷嬷欢欢喜喜谢恩,回来在她耳边念叨:“小姐,夫人可看重你。你看那条路上人来人往,人人都见得你孝心。”
瑶娘忍住烦闷恶心,向绣雁使个眼色。绣雁拉着冯嬷嬷,三两句把话题一转。
没了冯嬷嬷在边上提起这件事的聒噪,瑶娘轻舒口气,但还一整天食不知味,心不在焉。
冯嬷嬷看不出瑶娘心情不佳,曹含何却察觉出来。约摸妹妹觉得日子无聊,找点乐子。他想起墙角那一窝小猫,捡了只最肥的抱给妹妹。
瑶娘果然展颜了。
她看着曹夫人的手拂过阿花,面上也轻轻一笑。
可是,可是。瑶娘使劲摇头,想把那个画面甩出脑海。一切随着阿花的惨状,不复过去。
突然,一只手掌落在她头上,避开钗环,抚了两下。瑶娘泪眼朦胧抬头,继续对上那双没有波动的,黑漆阴沉的双眸。
“你说得对,是我没考虑好。对不起。”
徐成毓也摊坐在地上,继续安抚地拍两下瑶娘后脑勺,尴尬笨拙地道歉。
“别哭了,是我没考虑好。”
她看着面前泪水涟涟的小姑娘,手下的力道更轻了些。瑶娘今年十六,按照那个世界的算法,甚至不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
十六啊,青少年,体内技术水平不稳定,容易自以为是,有时价值观会比较偏激。
徐成毓能以言语诱导,放大瑶娘心底的情绪和不公。再利用这一点,达成自己的目的,让自己想要的真相公开。
然后呢。
指甲嵌进手心,徐成毓发现,她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许诺什么。这个世界自有一套体系和秩序,她和瑶娘都躲不过。
左手越发刺痛,右手却越发和缓。徐成毓柔声安慰道:“保持沉默是你的权利。你可以什么都不说。”
瑶娘泪已经流尽,一眨不眨盯着面前人,眼瞳反射些烛光,稍稍亮一些。
“关于枷锁。你可以当我危言耸听。你有你的选择,谁也说不清哪条路更好。”
徐成毓干巴巴劝着,一半心不在焉。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只觉得屋里十分憋闷。
“姐姐——”如乳燕投怀,瑶娘扑在徐成毓怀里,放声大哭。
徐成毓反手拍着她背,抱紧怀里人,却感到心里空落落,飘荡无依凭。
她听见自己开口,宛如魔鬼的低语:“瑶娘,想不想看看火?”
声音像飘渺的烛火烟气,很小很轻。她感受着怀中人身躯的颤抖,不确是否听见。
压抑的哭声没停,却丝毫没有传出这间屋子。直到绣雁带着桦川她们来敲门,也毫无异状。
屋外洒扫的丫鬟们眼睁睁看来了一拨人,又走了一拨。碍于绣雁前头的警告,并不敢上前搭话,也不敢细看。
走出这几个小丫鬟的视线,跨过院门,徐成毓一把拉起瑶娘的手,小跑几步,又停下了。
“怎么?”瑶娘疑惑问道。
“我不知道怎么去梅园。”徐成毓呼吸两口夜晚清凉的空气,灯光昏暗,看不清别人,也没有人看得清她们。
她克制不住表情,咧开嘴笑出声:“哈哈,我明明不知道怎么走去梅园,还在前边给你带路。这真是。”
“那我带着你走。”瑶娘快行两步,越过徐成毓,继续牵着他她的手,主动往园子里小路去。
徐成毓呆两秒,顺着她的力往前,嘴里忍不住调侃:“你还给我带路。明明昨日今日,我们相处得都不怎么样。”
瑶娘步履不停,手却是一僵。梗着脖子往前,轻声道:“你不一样。”
“我确实是不一样的。”
没曾想身后人如此大言不惭,瑶娘愣了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能一样吗。那谁不是叫你把我守着,现在你这样,监守自盗?你要怎么给他交代。”徐成毓想起褚玉宣,撇撇嘴,心情再次降至谷底。
“这样,你就说我执意跑出来你也拦不住,索性跟着了。”以自己的能力,只要不碰酒,制住个把侍女小姐就是易如反掌。这个道理,褚玉宣必然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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