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冷的夜风拂过沈若瑜的脸颊，凉飕飕的。
沈若瑜身形一顿，她有些认命地闭了闭眼，好不容易偷溜出东宫一趟，便如此光明正大地撞上了谢怀璋，她是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可是她当下却不能再躲，若此时她躲着谢怀璋，岂不是摆明了她做贼心虚？
是以，沈若瑜深吸一口，平复下慌乱的心绪，她嘴角极力扯出一个笑意，并回过身来。
沈若瑜佯装惊讶，似乎并未意识到身后之人便是谢怀璋，装模作样地说：“我说这声音怎如此耳熟，原是殿......”
话到此处，沈若瑜识时务咬住了舌头，闭上了嘴。虽说周遭没人，但谢怀璋乃微服私访，万事还是小心些为好。
谢怀璋挑眉，朝沈若瑜这边走来，像是在刻意引诱：“夫人应当如何唤我？”
他特意将“夫人”二字咬得极重，似是在极力暗示着甚么。
沈若瑜狠狠瞪了一眼谢怀璋，并不言语。
“夫人？”谢怀璋似有催促，语气也重了些。
沈若瑜咬了咬牙，终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眼：“夫、君。”
“出门在外，夫人知道规矩便好。”得到满意的回答，谢怀璋显然心情极好，他甚至解开了身上的玄色大氅，细心地为沈若瑜披上。
沈若瑜自是见不惯谢怀璋这假惺惺的模样。他并不爱慕她，但依旧还要表现得如丈夫照顾妻子一般，不愧是个伪君子！
然而“谁稀罕你的臭披风”还未出口，一阵寒风吹过，沈若瑜便将这话老实地烂在了肚子里。
谢怀璋为她系好披风后，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夜里风大，夫人膝上有伤，怎么出来了？”
他的嗓音低哑而平缓，让人听不出喜怒，然而却无端给人一种压迫之感。
谢怀璋低头看着沈若瑜，他的眼底带着几分审视和探寻。
这个问题终究还是被抛了出来，沈若瑜不是傻子，她明白，自己贸然离开东宫，谢怀璋定然有意见。
只是她不愿向谢怀璋服软，她仰起头来，用她那双明媚的眼眸同谢怀璋对视着。
夜色幽微，万籁俱寂，他们在无声地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沈若瑜知道她必须得先给出一个说法，终是道：“书院潜藏的奸细下落不明，而签牌对换恰巧发生在遇刺之前，阿四作为书院管理签牌之人，我便想来问个究竟，也好帮夫君排忧解难。”
“哦？”谢怀璋若无其事地笑笑，他目光一扫，落在了紧紧跟随沈若瑜的凌修身上。
凌修被谢怀璋盯得浑身发毛，忙道：“在下还护送夫人去了趟叶府。”
沈若瑜感到心底一松，对凌修的回答还算满意。
“叶府？”谢怀璋轻声呢喃，他的语气中竟带着一丝玩味，“当真如此？”
此话让沈若瑜心中再次一紧。显然，谢怀璋并不相信她一直待在叶府。
又或是，他认为她去叶府别有所图。
沈若瑜的手紧紧攥住，她得尽快找个理由糊弄过去。
然而，就在沈若瑜以为谢怀璋将继续追问她时，谢怀璋却是轻笑一声，将此事揭过：“夫人当真是好兴致。既然夫人也对签牌调换之事感兴趣，那我们先去探望阿四，待我们干完正事，夫人再同为夫讲讲今日在叶府的见闻，可好？”
沈若瑜霎时间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不论如何，这给了她缓冲的时间。
沈若瑜随着谢怀璋往阿四家走去。
阿四为庶民，日子过得拮据，家中也从未有过贵人到访。是以，当他发现太子殿下携太子妃大驾光临时，腿脚一软，当即磕头行礼。
谢怀璋温和地将阿四扶起，平易近人地说道：“孤与太子妃乃微服私访，不必行此大礼。”
然而，阿四到底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谢怀璋将他扶起后，他便僵硬地站在那里，低垂着头，浑身上下都流露出浓浓的焦虑与不安。
沈若瑜环顾四周，房内的布置极为简陋，甚至连像样的凳子都没有，有几本杂书随意散落在地上，矮桌上还有一碗早已凉透的药汁。
察觉到沈若瑜的目光，阿四的脸涨得通红，他低声道：“家徒四壁，让殿下和太子妃见笑了。”
这一刻，沈若瑜才恍然意识到，或许她和谢怀璋的到来，于阿四而言，是一种冒犯。
阿四显然不明白为何他们会贸然来找他，此刻的他定然又惊又惧。若此时对阿四再寒暄，问些家长里短，迟迟不切入正题，于他而言，恐怕更像是无形之中的凌迟。
是以，沈若瑜开门见山地问道：“阿四，那日叶小姐寻你，问为何她与我没分到一组，你为何遮掩？”
阿四一颤，他有些慌乱地望着沈若瑜，随后又望了一眼谢怀璋。
似是看出阿四心中的顾虑，谢怀璋安抚般地开口：“你莫要多想，这不是在责怪你，我们只是好奇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如实回答便是，不论你说甚，孤和太子妃都不会治你的罪。”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太子殿下都这般说了，阿四便也不再遮掩。
“是小人失职！”阿四向沈若瑜和谢怀璋跪下，这才讲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最初想要调换签牌的不仅仅是叶小姐，还有余小姐。叶小姐想同太子妃娘娘一组，而余小姐则是想同殿下一组。小人都将签牌分配好了，但却不知怎的，秋狩那日签牌分发下去，余小姐却是同叶小姐一组，而太子妃则同殿下一组。”
“此事小人当时并不知晓，还是余小姐后来告诉小人的。那日，余小姐怒气冲冲地来质问小人，撕心裂肺地问小人她为何没能同殿下一组。余小姐不仅言辞激动，还对小人拳打脚踢。她说小人坑害了她，起初她想让山长将我赶出书院。但小人好不容易才能到书院里来干些杂活，补贴家用，于是便哭着求她。后来余小姐便要小人偿还她五百两银子。”
阿四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只是小人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并非小人贪财，而是小人与阿姐相依为命，阿姐如今身患重疾，卧床不起，小人将全部的银两都用来给阿姐治病，兜里一分钱都没有。”
“小人变卖了家当，连一半的银两都凑不出来，如今小人都还欠着余小姐的债。”
“是以，叶小姐来寻小人时，小人怕叶小姐也来讨债，便对叶小姐装傻充愣。”
“如今看来，都是小人失职，叶小姐如此心善，定不会对小人作出狠心之事，小人当初就应把实情告知于她才是！只是阿姐病重，小人实在缺钱，小人赌不起......”
阿四说到动情之处，抹了一把眼泪。
“岂有此理，余忆霜竟如此对你！”沈若瑜气急败坏道，“她还有没有心，怎能如此欺压你！”
将心中压抑着的秘密吐出来，阿四心中也畅快许多：“都是小人的错，还请殿下还太子妃宽恕小人！”
“莫要再自责了。”谢怀璋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绣着云纹的手绢，他递给阿四，“签牌调换本就违背了书院的规矩，找你调换签牌之人不也有问题？这错处怎么也不会让你一人独自承担。”
语罢，谢怀璋扫了沈若瑜一眼。
沈若瑜有些心虚地别过眼去，谢怀璋这又是在暗讽她不守规矩了。
“更何况，”谢怀璋继续说道，“祸福相依，说起来，若非你的失职，孤也遇不见太子妃。”
“太子妃，孤说得可对？”谢怀璋目光幽深地望着沈若瑜，眼底有淡淡的戏谑之意。
阿四自是听不出谢怀璋这话中机锋，此刻他心底的愧疚登时消散了不少。
依照殿下所言，他竟阴差阳错下成就了殿下与太子妃的姻缘！这般想来，他约莫还是一个大功臣呢！
此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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