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渝呼吸静止，肺部空气被抽成真空。
想往后退一步，身体却僵硬得寸步难行，只好张了张嘴巴。
“是不用躲，顺路而已。”她又像在给自己辩驳，酒后拥吻的画面却像雪花片片落在眼底。
“是吗？”程星南坐直，手指在驾驶位和后排画了画，胸有成竹问道：“难道不是你不放心我开车？”
“......想多了，我是省车票钱。”
程星南弯弯嘴角，“省得好。”
“走了。”程渝目视前方，手指紧紧捏了捏。
快到连城，气温骤降，雪花迎风落在挡风玻璃上。
“你住哪儿？”程渝过了收费站问程星南。
“去吃饭。”
她皱了皱鼻子，“刚不是说不饿。”
“不想吃粽子烤肠方便面。”
“......也有快餐的好吗。”
“我是病人。”
程渝点开拨号，输入——120。
“做什么？”程星南从座位空隙里探出头。
“叫救护车把你拖走，医院饭好吃。”
程星南按掉拨号界面，坐回后面，右手握拳连续咳了一阵。
“行行行，别演了，地址发我。”程渝摆摆手。
跟着导航确认了两次，地址在连市海边，有够偏的，但是很靠近江阔酒店。
“这不是江阔他们酒店那儿？”
程星南点头，指了指对面楼，“方便你吃完去找他。”
还挺贴心。
程渝跳下车，跟着进了饭店。
“程工，你不是回去了？”下午点儿饭店没人，老板从前台绕出来，脸上还有瞌睡劲。
程工。
程渝好久没听到有人喊他这个称呼，上一次还是她跑去程星南驻场的工地，看见他戴个白色安全帽手里握着一卷图纸。
“这边还有点事，”程星南拉开椅子，转头问程渝，“笑什么？”
她亮起圆圆的眼睛，笑回：“没啊，程工请我吃什么。”
程星南手上的动作停住，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程渝，我们换一家吃吧。”
程渝已经在拆餐具，难以置信仰头，“逗我呢？”
“连市中心有一家海鲜，比这儿的正宗，我带你去那边吃。”
程渝比了个“嘘”，抱歉向老板笑笑，回过头就瞪住程星南，
“快给我闭嘴啊，来了又不吃，等会儿给人打出去。”说完拽着程星南坐下。
没一会儿菜上齐，程渝把海鲜粥推到他面前。
程星南拿公勺盛了一碗递过去。
“吃你的，我又不生病。”程渝嘴巴鼓起来。
程星南又拿起公筷，浅浅夹了些菜放碗里，顺便把自己的碗拿远了些，“离我远点，别传染了。”
程渝噗嗤笑出声，刚才在车上发神经的时候，就没想到会传染？
“外婆身体怎么样？”程星南胃口不佳，让老板倒了杯热水来吃药。
退烧的，感冒的，消炎的。整整三板，不知道被压在哪儿翻出来的药，铝塑包装翘起卷边，乱七八糟的样子。程渝想起程星南为她准备的药箱里，所有药都贴上了标签贴，容易划手的边角全部剪成幼圆。
“挺好的，我下个月回去，再带她做个体检。”
“要不带她来南城吧，我来安排医院。”
程渝微微一愣，想起程星南背着外婆上楼的背影，“我问问她愿不愿意。”
“好。”程星南修长的手指按压抠动出药片，青筋蔓延在手背。喉结连续滚动，把药片吞下去。像一座小山，连绵不断，难以攀爬。
程渝心脏跳动得不正常，住在一起那么多年，程星南始终很规矩，倒是她......
程星南随着她的目光向下，嘴角不可察扬了扬。
生着病去找程渝，今天是他第二次干，还是那么好用。那年程渝和外婆难得去北城祭祖，程余青却是罕见地在晚饭点打来电话，说程渝外婆在家摔了要做手术。
“我和程渝妈妈刚到香港，你跑一趟？”程余青问。
“嗯，我去。”他按了座位边的服务铃。
“找个司机送你，现在春运肯定没票。”
护士闻声跑来，看他头顶还有半瓶水。
“帮我拔了吧。”程星南笑笑。
“没挂完啊，烧得这么厉害不挂完不行。”
“我外婆摔了，得回去一趟，挂也差不多了，去那边医院再挂。”
护士叹了口气，“那你把处方带好，这大过年的。”等他坐了近十个小时车，赶到医院，程渝等在手术室门口睡着了。
还是那件白色羽绒服，又恢复了蓬松柔软的质地，下巴搭在领口边儿，手里捏着的一沓病例票据眼看就要掉地。
“刘珍家属？”
程渝猛地惊醒，“在！”
“病人手术成功，马上转普通病房，你跟我去办一下手续。”
程渝点头，刚要迈步，帽子被扯住，回头对上程星南。他好像不知道北城的冬天有多冷，竟然没穿羽绒服，脸色很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本来就深的眼眶更是凹进去。
“你怎么在这儿？”她眼睛瞪得巨大。
“你就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程星南拽走程渝手里东西，“你在这儿等外婆，我去办手续。”她还没反应过来，程星南已经跟着护士消失在走廊尽头。
骨折手术不大，刘珍麻醉一醒，精神状态恢复得很快，睁眼看到程星南直呼要命，“就摔一跤兴师动众。”
程渝咬着嘴唇不说话，她通知的明明是妈妈，结果来的却是程星南。她为什么总是那么自私，有什么事那么重要，连外婆摔了做手术都回不来。
刘珍叮嘱程渝回去拿些生活用品，程星南跟着走。
大年初一清晨的街道行人寥寥，程星南不说话，程渝缓过劲主动示好：“要不要吃早餐？”她伸出手，粉色毛茸茸的手套没有手指。
程星南缩缩脖子笑了，问她：“吃什么？”
程渝跑到小店门口，指着红色招牌，“最好吃的是肉花卷，里面有葱花还有很多肉。”
程星南点头，没一会儿程渝捧着塑料袋出来，里面有六个花卷，“......外婆现在应该不能吃这些。”
她言之凿凿：“我要吃三个的。”
程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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