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算了。”克里斯汀娜深棕的眉毛打架似的死死地拧在一起,向来说教的唇也只能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热浪卷携着灰烬扑面而来,人群的影子在炽热的气流中摇晃。在魔导士的耳朵里,那些刻意压低的絮语就像夏日的蝉鸣一样吵闹与烦人。
以斯拉侧着头,用最大的声音调控不知所措的下属们,在不连断的询问、安抚和高昂得甚至可以称得上争吵的对话间还要抽出空向她道歉。
“我的殿下,这真的很无意。我、我真是太粗心了,我对此十分抱歉。”
克里斯汀娜听见他被石子磨过似的沙哑的嗓音,脸颊抽动了一下,发出了今天第二声叹息。她最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指示队员们一同救火。
凯文剑上的宝石里有一颗是精燧石,那是她听闻凯文要铸剑后独自去火妖的巢穴里寻找的,在最滚烫的岩浆旁,在最坚硬的岩石下。
精燧石燃烧产生的魔焰极为特殊,《火焰学札记》第154页这样记载,其焰小,如桃,呈姜黄色,遇水则兴。
她方才正是敏锐地捕捉到了精燧石火焰所散发出的魔力波动,才执意与以斯拉一同前来查看情况。在途中,她反复强调绝不能用水来浇灭这特殊的火焰。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段路程竟如此之短,以至于以斯拉的指令还未完全传达,他们便已抵达了失火的地点。
魔焰与普通火焰混杂,再加上大量的水,一场爆炸,自然而然地产生。
房屋坍塌,火舌从废墟与残肢的罅隙中探出,克里斯汀娜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信息。
她一直知道的,凯文性格直爽,不拘小节,常常与人发生争执,但在她的管理之下已经收敛了许多,或许是过量的酒精,或许是他那些朋友的吹捧……不,不管怎么样,如果真的是凯文做的,克里斯汀娜的额上青筋暴起,她一定会亲自逮捕他。
“队长。”总爱眯着眼的安东尼走过来,扛着一具焦黑的、几乎不成人形的尸体。
那件满是泥泞的白金色的肩甲,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还有那双水火不侵的手套——它确实做到了这点,这几乎是他身上保存的最完好的东西。最重要的是——
克里斯汀娜冲过去,剥开纤维与组织的混合物,看见那一枚金灿灿的纹身:两柄长枪交叉,细长的莲花瓣环绕一周。一根白骨穿透了枪尖金色的纹路,横断的截面挂着血丝与肉块,仿佛在讽刺这个古老的家族。
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心跳加速,她的思想在努力理解刚刚向她揭示的不可能的真相。
那枚镌刻在凯文锁骨处的纹身,那枚象征着罗素家族的纹身,在这一具尸体上散发着高贵而优雅的光辉,晃得克里斯汀娜头晕目眩,“母神在上,你一定在和我开玩笑。这不是凯文,对吗?”
安东尼那双总是轻轻挑起的墨黑的眉毛此刻疲惫地搭在眼睛上面,他没说话。
“噢,我的天哪。你的意思是,这些、这些温顺的小羊羔,用他们柔软的羊毛,用他们可爱的嗓音剥夺了一位罗素家族嫡系的生命吗?”
“或许拿他们的阴谋诡计,或许拿他们的巧舌如簧。”
克里斯汀娜的外貌并没有继承父母的优点,在盛产美人的沃尔家族中,她平庸得仿佛佣人的女儿,但没有人会这样想。她那双黝黑的眼睛纯净得没有一点儿杂色,搭配乌黑的睫毛与挺翘的鼻梁,在对视时总让对方压力十足。
然而,现在这双眼睛里却满是悲怮,几乎要淌下泪来。
是啊,克里斯汀娜殿下把他们当亲兄弟姐妹一样相处,她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凯文的死亡。安东尼恍惚间想。何况,这座小城市除了他们,确实没人可以打败凯文,是他太急躁了。
“抱歉,安东尼,我的话语太过狭隘,但你知道,那些在我们治理下生活的人,他们勤奋、务实,即使总爱拿写鸡毛蒜皮的事儿找我——但这一点也让我觉得可爱……他们中也总有坏种,我们在王城见过很多了,不是吗?”克里斯汀娜朝他笑了笑,“我会调查清楚的,像之前一样。”
出乎意料的,在他们争论的片刻里,火已经熄灭了。她意外地看了一眼以斯拉,艳丽的男人揉着太阳穴,眼神迷离,估计已经到了极限。
她与以斯拉交涉片刻,以决断而有力的手势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在传递一种无声的命令,以斯拉苦笑着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自便。
随后,她转身面向四周或避难,或好奇的人们,以从容不迫的语调解释了目前的情况,引导他们一同投入到搜寻工作中——毕竟这些羊羔不知道底下的可怜人已经先一步侍奉母神了。她的每一个动作和声音都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坚定,使人们有信心共同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于此同时,她还调控着以斯拉带来的专业人员与政府官员,在克里斯汀娜逻辑清晰与赏罚相交的语言下,这三者竟然和平共处地共事,没出任何岔子。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木板与碎石被搬开,一具具尸体被抬出来。天际线泛起一种了无生机的惨白,鸦群在天空中盘旋,宁静的氛围在人群中升起,克里斯汀娜低下头,以手抚胸。
仍站在原处的安东尼随之低下头,在《安魂曲》的唱声中轻轻叹息,“队长,节哀。”
“愿我主保佑。”
“愿医神保佑。”
斯黛拉画着s,人群遮挡了她的视线,她祈祷着,希望这幸运的蛇徽可以带来奇迹。
但人群并没有给出她期待的反应,他们起初斗志昂扬的脸越来越平静,纷纷扬扬的声音——指挥声,脚步声,还有啜泣与低语,都渐渐沉寂,仿佛戏剧的落幕。
她看见亚麻色头发的女人低下了头,在胸前画了一个爱心,她想她应该是弗丽嘉的信徒。人群——不管是面容憔悴的平民,还是爱拿鼻孔看人的政府老爷们,都跟着低下头,悲寂的歌声缓缓升起。
哦,这是《安魂曲》。斯黛拉听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终于意识到半刻钟前——或许比这更短——那位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的薇拉夫人,已经再也无法与她争论了。
她念了一首悼念诗,是父亲葬礼上牧师念的那首。悼念诗很短,不过三五句,毕竟她的父亲并没有什么值得歌颂的伟大事迹。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狼藉的废墟,然后在安宁静谧的旋律中转身离去。
当时在爆炸的刹那,与弗丽嘉信徒并肩的艳美男人透过迸裂的火光与热浪,远远地朝她投来一撇,她瞬间头皮发麻。直到现在,她皮肤上仍然存留着那股仿佛被毒蛇缠上的粘腻潮湿的感觉。
他想杀了我。斯黛拉想,她确信自己从没见过这号人物——毕竟那张脸见过一次便不会再忘记。
难道是通缉令?不,应该不会这么快,安德烈斯曾经告诉她只有大城市才有专门的通讯法阵,像卡拉这种边缘城市一般依靠人力来传递信息。虽然不知道王城有多远,但她从无名村到卡拉市都要好几个时辰,她想王城到卡拉市应该要很多很多个时辰。
或许是孤儿院,她来到卡拉市后的所有行为里,只有这件事最出格,而且薇拉夫人与孤儿院的关系实在有些敏感……如此看来,薇拉夫人最后那句话,应该是在提醒她……
“嚓”
斯黛拉停下脚步,一把匕首直直地插在她右脚旁,锐利的剑身映出她平静的面容。
她的直觉向来不会出错,瞧,毒蛇已经亮出獠牙了。
在她寡淡的前18年生命中认识的所有魔导士里,似乎绝大多数都有个不自知的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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