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都的夏日向来闷热。赶巧下了场来去匆匆的暴雨,烈日炙烤的浸润地面缭起浅白的水雾,升着堵住人的口鼻耳目,几欲窒息。
一身白色洋装的年轻小姐拉着雕花小皮箱随人流移动,踏到实地时舒了口气,加快步子走到路灯下。
码头的气味不好闻,咸湿的海风、汗,低劣的香粉香水,混着路面的泥水鱼腥烂菜叶味儿杂糅。
她的巴拿马蕾帽阻了热辣的光线,也阻着味道直击嗅觉。摆手谢绝了拉客的黄包车夫,她抬手瞧了眼腕表,微抿了饱满的红唇,小皮鞋不耐地在水泥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
好在来人没让她等太久。黑色的别克慢慢穿过过往人群停在年轻小姐面前,驾驶侧的车门打开,着土黄色军装的高大男人立在车旁注视她,开口,“喻维莎。”
所有焦躁的等待全部如烟消逝,少女松开拉杆,一下子飞奔扑进男人怀里,“哥!”
男人克制地轻拍两下妹妹的脊背就拉着她站好,给不情不愿的少女调整了帽子,又拨好她蹭得乱糟糟的髦发,“注意形象。”
“喻维津!”少女冲着去拎行李的男人喊,说方言时特有的柔媚尾调透着委屈不满,“我都七年没见你了,抱抱你怎么了!”
“没大没小,”喻维津拎着行李放进后备箱,“快上车,爸等着见你。”
“老古板!”喻维莎仗着哥哥听不懂,边大声用法语吐槽边乖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别克缓缓启动,离开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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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限速,一路上车开得很慢,喻维莎转开小缝透气,一扭头就见男人左手操着转向舵,右手摘了军帽置在一旁,顺带解了颗扣子。
“哟,热啦?”少女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满脸解气地揶揄。
喻维津无视她的问题,看着从车旁经过的一队游行学生,“最近国内不太平,不是让你别回来吗。”
“我这不是担心你和爸爸嘛,再说了,国外也一样,还有,我也是有正事才回来的。”她把帽子随手搁到车台上,拿头绳松松地束起那头如瀑的长卷发。
“你能有什么正事,”男人右手一旋,拐进愚园路,与那队蓝衫学生渐远,“签证呢。”
“瞧不起谁呢,你妹妹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留洋学生好吗,”喻维莎气笑了,一串法语连珠弹似的溜回去,末了见男人瞟了她一眼,换上无辜的表情,耸肩,“呀,忘了您听不懂,”于是又给他重复一遍才回答后一个问题,“全在箱子里,放心。”
“对了,我和学长一块回国的,受聘回粤州军校教书,我语言他哲学。他先回了浙州,我们约好半个月后在火车站出口碰面,然后一起去报道。”
喻维津用余光扫了哼着歌的少女,打着转向舵左转,低沉醇厚的粤语吐出,像只是不经意地问,“你谈的朋友?”
“别,哪能啊,我们就只是好朋友,”喻维莎被西移的日头刺得眯起眼,搭手放在额前,夹着懒洋洋的方言,“他那种一个月换一个女朋友的人,要不是性格好能力强……还有长得好,但不是我钟意的款哦,怎么能跟你妹搭伙呢。”
一个月换一个女朋友。喻维津驶车进入江苏路,法租界与外迥乎不同,人种混杂,各色洋装制服,两侧货铺酒店等林立。他琢磨了下妹妹的话,语气淡淡,“我这次到沪都,视察完军队正好一起回粤州,送你们去报道……你学长是?”
“他啊,柯忱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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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莎莎回来了。”未至中堂,喻维津就先朝里喊了声,接着就是脚步和鹦鹉学叫声一齐袭来。
喻文庭五十几的年纪,身体健朗,穿着中山装更显威严,说话中气十足,“那丫头人呢。”
“丫头呢丫头呢!”绿毛鹦鹉在笼中上蹿下跳。
“这!”喻维莎兴高采烈地从角落窜出,小皮鞋哒哒响,张着手就要去拥抱亲爱的父亲大人。
“停,”喻文庭发话,他往后退了一步,略带嫌弃地盯着刚刚刹住脚的女儿,“我送你去返祖还是解放天性了?还不注意点形象。”
淑女装扮的小姐抽了抽嘴角,到底没敢翻白眼——不就说她像猴子嘛。老实站好。
“返祖返祖!”小绿毛又开始扑棱翅膀,成功获得三人注意。
“早知道就不送您鹦鹉了,”喻维莎二人跟着父亲往里走,她盯着鹦鹉撇嘴,“真不会说话,下次给您换个别的。”
“不用,”老爷子头没回,往上提了提鸟笼,“我倒觉得阿毛说得挺对。”
喻维津突然咳嗽一声,被妹妹瞪了一眼后稳了神情,恢复不言苟笑的样子,伸手示意,“你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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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而进了客厅,喻文庭示意两人坐到长椅上,他把鸟笼搁在一旁,坐在主位上给两人沏茶,过了遍水后才开口道,“不是让你别回来吗。”
“我知道你们担心,但现在哪儿都乱,倒不如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喻维莎边说边瞟父亲的脸色,小声补充,“而且我过了政审,被特聘到粤州军校教书的。”
老爷子没出声,走完十三式后将茶送到女儿面前后道,“你一个年轻女孩到军校教书,怎么,他们还缺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另外,你知不知道那里头全是谁的人,他们和我们什么关系你不清楚?”
喻维莎不服气,“您也是留过洋的人,我去那教书怎么了,”她被父亲扫了一眼后声音渐弱,“我知道,但他们不是都在拉拢我们嘛……”
喻维津接茶和老爷子递茶的动作同时一顿,齐齐偏头看向她,目光锐利,“你怎么知道?”
少女刮着茶杯的动作一停,整个人向后缩,讪讪笑着企图蒙混过关,“听说,听说。”
“喻维莎。”男人重重地把茶杯放到桌上。
喻维莎恨不得扇几下自己的嘴,瞬间自暴自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把头埋进靠垫,声音闷闷,“好啦,我承认,我作为情报员加入左部I社了。”
老爷子深吸一口气,猛地从桌底抄出鸡毛掸子,“小兔崽子,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是不是!”起身来就要打她。喻维莎刚回身就瞧见父亲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忙从哥哥身后钻过去,拽着她哥当挡箭牌,只探出个头求饶,“爸!爹!知识分子!注意形象!”
“我教训皮猴注意个屁的形象!”喻文庭气得拿粤语爆粗,看向男人,“你闪开!”
“爸,消气。”喻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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