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黛玉还心事重重。
“喝杯水润润喉。薛虯把温热的黄芪红枣茶放到她手里,问,“还在担心?
黛玉摇头,叹息一声:“只是想起当初先祖以功勋封爵,哪里想到偌大的家族说败就败了。
“盛极而衰,本是世间常态,日后咱们家也会有这一日,不必太过伤感了。
“我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黛玉垂下眼睑,“只是看到外祖母的样子,有些难受罢了。
薛虯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轻声道:“以后咱们常去探望便是。
黛玉在他怀里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坐直身子问:“这是何意,外祖母她……
“你别激动。薛虯拉住她的手,缓了缓才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即便在寻常人家也是高寿。她该享的福都享过了,这一生不算辜负。
其实叫薛虯说,原著里的贾母才是真的有福气,在蜜罐里过了一辈子,赶在贾家败落前夕去了。
不过她去时贾家已经风雨飘摇,她带着担忧不安离开,和眼下情状相比,也说不上哪个更好。
黛玉又哭了一场,之后果然常常去陪伴贾母。
老太太身子的确不好了,吃不下多少东西,夜里也睡不好,眼瞧着一日比一日苍老,却还要打起精神替老儿子和小孙子打算,黛玉每每见了都觉心酸。
如此不过两三个月,贾母就撑不住了,某天睡下就没再醒来。
三进的宅子再次挂起了白幡,上一次还是为了王夫人。
葬礼并不隆重,来的人也不多,主要都是自家人,不知对于如今的贾母来说,更喜欢这样冷清但是真心的葬礼,还是煊赫热闹的大场面?
葬礼上,贾政和贾宝玉哭得肝肠寸断,也不知是为了贾母,还是为了自己未知的命运。
好消息是,贾母去了后,贾宝玉似乎终于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再不能颓废下去,开始积极谋生路。
读书科举不考虑,从前他就没好好念书,如今更没有条件了。且即便考中也不能做官,对如今的贾家来说性价比不高。
他倒是想卖诗卖画,但是半个月只卖出去一幅,价格还被压得非常低,宝玉才终于明白,他引以为傲的才华其实并不算什么,至少还没到惊艳的地步,当初众人吹捧,不过是有身份加成的缘故罢了。
几番打击之下,宝玉终于沉下心,在家开了个私塾教小孩。可惜
他没有功名,并不好招生,束脩也不高,但到底是个正经事。
相比之下贾政就颓废多了。
贾政并非心志坚定之辈,几乎一夜之间,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失去了:出身、官位、名声、家人、包括他健全的身体。
是的,那四十板到底给贾政留下了永久的伤害,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坏了一条腿。
这对贾政的冲击巨大,以至于他性情大变,每日只知饮酒,醉了便大喊大叫、骂骂咧咧,骂狼子野心的王夫人、骂宫里不成器的女儿,好似都是别人辜负他,他自己清清白白、毫无错处似的。
赵姨娘和贾环看热闹看得起劲,也不免鄙夷嫌弃。
*
春暖花开的时候,黛玉发动了。
艰难地生了一天一夜,终于诞下一个女孩,薛虯为她取名:既白。
苏轼《赤壁赋》中说:“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既白寓意破晓,有“打破混沌”之意,用于姓名象征聪明豁达,薛虯希望她不要被世俗所困,活得自由、洒脱。
薛既白小朋友的洗三办得十分盛大,让以为她是女孩子,薛家不会太重视的人打了脸。
当日宾客云集、座无虚席,门口排起长长的队,无数人排上一个时辰的队,只是为了递上一份贺礼,顺便送上拜帖。即便这拜帖很可能不会被薛虯看到,但只要有一丝机会,他们也不想放过。
薛虯在前院招待男宾,女客则被引到内院由薛母款待,黛玉还在月中,留在房中修养,不能轻易见人。
不过熟络的还是会见一见的,譬如王熙凤和三春姐妹。
世易时移,王熙凤还是那个“凤辣子”,见人便带三分笑,打趣道:“林妹妹气色可真好,一点也不像刚生产的样子,可见咱们大姑娘贴心。”
探春却摇头:“这话不对……”
众人一愣,齐齐看向探春。王熙凤说的是再好不过的话,探春却否了,她素日也不是这般不识趣的人啊!
探春看了众人一眼,笑道:“大姑娘固然贴心,也不能抹去薛大哥哥的功劳。我瞧林姐姐有孕的时候,薛大哥哥出处体贴照顾,只恨不能把林姐姐捧在手里、带在身上,不知羡煞多少人呢!”
众人又笑了起来,纷纷打趣黛玉。
黛玉脸颊羞红,不过她被打趣多了,如今又已为人妇
人母,脸皮也不似从前那般薄,倒还撑得住,问王熙凤:
“你在宝姐姐那边干得可还顺心?”
“怎么还叫宝姐姐?如今该改口叫妹妹了!”王熙凤先说了一句然后才笑道“王妃那边着实不错。”
是的王熙凤如今在宝钗的纺织作坊做活。
其实她并不缺钱且贾琏查明无罪之后也重新回了刑部并不需要王熙凤出去干活。
但她生来好强喜欢当差管事在贾家没有管家权的那两年日子过得是舒心但也的确把她憋坏了。
如今离了贾家可不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么!
恰好宝钗的纺织作坊又扩张了需要女性管事王熙凤与她一拍即合麻溜地上任去了。如今日日风风火火、容光焕发。
至于说孩子这不是有乳母和咳……平儿呢么!
平儿:“……”
除了王熙凤探春也在宝钗的作坊里帮忙不过她的野心更大一些想要学习经验日后出去单干。
对此宝钗乐见其成。
今日李纨也来了不过与王熙凤和三春不同当日在贾家李纨母子只是透明人和黛玉也没什么交情她今日会过来主要是和薛家的情分毕竟贾兰在薛家读了好几年的书。
如今李纨带着贾兰住在娘家
贾家犯事不仅家族败落而且声名狼藉更连累贾兰不能入朝故而李父答应李纨带贾兰回家但并不代表他对这种“背弃夫家”的行为没有意见上行下效李纨在李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不过贾兰还能继续念书李纨也就满足了。
是的虽然不能入朝但贾兰还是在念书。一则李家书香传家没别的本事二来贾兰也没别的天赋。好在他读书颇有天分日后不断钻研精进或可成一代大儒也不算差了譬如王熙瑶的婆家易家。
提到贾兰就不得不说一下贾环。贾宝玉都开始做正事了贾环当然不会落后于他日常除了看贾政的笑话也开始琢磨着做生意。
他生性狡诈又读了许多书知道一些道理的确是做生意的料子。再加上探春的人脉帮助慢慢也有了点起色。
短短时日一家人的境遇竟完全不同了叫人不得不唏嘘。
稍晚些的时候晴雯来请安了。
自从黛玉帮了她晴雯便对黛玉感恩戴德时常来府上请安今日乃大姑娘洗三的
大日子当然更不能缺席她带了几件自己做的小衣裳针脚细腻
黛玉十分喜欢交给雪雁让收起来又让人给她拿凳子。
当着这么多主子晴雯哪里敢坐?
探春压着她肩膀坐下笑道:“如今已经不是主仆了不必这般拘束。”
迎春问:“听说袭人要嫁人了?”
“是。”晴雯小心翼翼地回答。
贾家出狱后麝月回去伺候贾宝玉了袭人却留了下来在铺子里帮着干点杂活前些日子和一位客人看对眼马上就要成婚了。
迎春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更没有给袭人添妆的意思。
说起来从前在府里时大家对袭人的印象都不错至少比起晴雯的尖酸刻薄袭人的温柔大方就讨喜多了。
但是日久见人心这句话再是没有错的经历过这么多事她们也才看明白人心好坏。
不是说袭人为自己打算有什么不好只是比起晴雯借钱赎买她们的仗义以及麝月对宝玉的忠心袭人就显得不那么招人喜欢了。
*
热热闹闹的一日结束直到入夜方才散了黛玉已经用过饭食披散着头发就着灯光看书。
外头传来脚步声和下人请安的声音黛玉放下书果见薛虯大步走了进来灯光下身姿挺拔眉眼如画。
黛玉不觉看得怔住直到耳边传来笑声才回神原是薛虯正站在她面前笑意盈盈不知看了多久。
黛玉一时脸红转移话题:“客人都走了?”
“走了。”薛虯也不再逗她自己动手解下外袍掀起黛玉的被子挤进去先舒服地喟叹一声然后问“你知道今天谁来了吗?”
“谁?”黛玉把被子往他那边扯了扯。
薛虯意味不明:“贾宝玉。”
“他与我是亲戚来贺喜也是应当的。”黛玉扯好被子见薛虯盖好了便拿起书继续看对贾宝玉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样子。
其实还是有点好奇的不知贾宝玉做了什么会叫薛虯特意提起。
但她不敢表现出来毕竟薛虯看起来不是很高兴林姑娘最有眼色可不会犯这种错误。
她的表现果然令薛虯满意这才轻哼一声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黛玉:“这是咱们大姑娘的表舅给的贺礼。”
他特意加重了“表舅”二字心思非常明显。
黛玉
暗笑一声,也不与他计较,打开匣子一瞧,里头是一枚银制平安锁,以宝玉如今的身价,算是很有诚意了。
黛玉叹了一声,让人把东西收起来,并没有叫女儿用的意思。
薛既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想要什么好东西都有,一枚银锁还上不了她的身。
不过黛玉都给她存起来,包括她洗三、满月及以后生辰、逢年过节收到的礼物都单独存放,以后给她做嫁妆。
薛虯更正:“不是嫁妆,是家底。
“有什么区别吗?黛玉瞪薛虯一眼,以为他故意跟自己较劲。
薛虯拉住她的手,一根根把玩纤长细腻的手指,含笑道:“万一你闺女日后不嫁人呢?
黛玉:“……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随便说说罢了,总之不管女儿日后做什么,嫁人与否,这笔钱都是她的。
黛玉若有所思,试探地问:“哪怕她要做生意?
薛虯也迟疑起来:“这恐怕不行……
黛玉缓缓靠回去,心中有些失望,就听薛虯继续道:“做生意的话,这点钱不知道够不够她赔的,咱们得多给她存些才是。
黛玉:“………
她气得在薛虯胳膊上捶了一下,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
不过薛虯如此开明,也叫黛玉的一些想法再次蠢蠢欲动,薛虯见她欲言又止,只耐心等着,并不催促。
过得片刻,黛玉终于开口:“如果我去做先生……
薛虯挑了挑眉。
黛玉:“之前宝姐……妹妹说在教导作坊里的女工认字,我们也请了先生去教导育婴堂的孩子。我的学问不说多好,给她们启蒙该是没有妨碍的……
这事她已经想了一段时间,比起写诗传世,黛玉觉得做些这样的实事更令她感兴趣,只是不知薛虯答不答应。
薛虯摇头做为难状:“恐怕不行……
“为何?黛玉又是失望又是紧张,不死心地追问。
薛虯笑道:“皇上要派我去南边,你不同我一起去吗?
黛玉一愣,随后明白过来:“是开海的事?
“是。
黛玉犹豫起来,开海不是几日之功,皇上把这件事交给薛虯,没有几年功夫是回不来的,她自然不想与薛虯分开这么久。
可是……
薛虯:“你是担心岳父?
黛玉点头:“我若是走了,京城便只有父亲一个人
,他年纪又大了……
“这你就多虑了。薛虯道,“皇上说岳父熟悉江南政务,要让他再去江南,好与我互为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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