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初晴。
穿一身普通外门弟子服的少女举着一把藤黄纸伞走在路上。
“……宁竹!”一道公鸭嗓在不远处炸开。
宁竹回头,曲亦卓骂骂咧咧道:“这鬼天气,下了那么久的雪,总算消停了……”
“雪都停了,你打什么伞啊!”
少女伸出一根雪白的手指,指了指上面。
青松枝头堆砌的厚厚雪沫不堪重负一般,倏然往下滑落,尽数灌到了曲亦卓的脖颈中。
惨叫声中,少年上跳下窜,飞快捏了个诀将身子烘干:“怎么不提醒我!!”
宁竹抛给他一把伞,疑惑道:“啊?我没有吗?”
曲亦卓无奈认栽,他像是狗甩毛一样甩了甩头:“你去哪啊?”
“珠玑阁。”
曲亦卓惊讶:“你速度那么快!又制好一批兽甲了?!”
宁竹嘿嘿一笑。
这回她可不是去珠玑阁卖兽甲的。
说来也是她运气好。
天玑山有一处禁地,名为魍魔谷,据传谷中住着数只大妖,盘踞此地不肯出谷,天玑山长老设下重重禁制困住这些妖,为保弟子安全,平日里不允任何弟子独身入谷。
但大妖妖力强劲,吸引了许多小妖盘旋于魍魔谷附近,时常有弟子偷偷摸摸去猎杀这些小妖兽,赚些灵石和积分。
毕竟修真路上,处处费钱,谁也不会嫌灵石多。
宁竹便是其中一员。
当然她没那个本事独自诛杀厉害的妖兽,但她会捡漏啊!
有胆子到魍魔谷诛杀妖兽的都是有些本事在身的,妖兽分品级,有的妖兽品级太低,送到珠玑阁也换不了多少灵石,入不了这些弟子的眼。
只要有心搜寻,自然能找到一些被遗漏的弱小妖兽,甚至有被杀掉又随手抛开的现成妖兽。
昨天晚上宁竹照常去魍魔谷捡漏。
下着小雪,天色幽蓝,层云密布,她杀了几只低阶妖兽,打算收手。
就在这时,她听见靠近魍魔谷入口的地方有异常响动。
宁竹忙抓紧手中灵剑,挣扎片刻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她躲在密林之中,见一只尖嘴猴腮,眼尾生着白色纹路的妖物围着一个人转悠,但迟迟不敢靠近。
隔得太远,宁竹只隐隐约约瞧见地上那人衣袍染血,仿佛昏迷不醒。
白魅狐猴乃是低阶妖兽,但极为难缠,只要它择中一人,便会不死不休跟在此人周围,伺机吃人。
而且它吃人的方式极为恶心,会用那条细长的舌头从七窍钻入脑中,吸食脑髓。
不知是何原因,这白魅狐猴竟迟迟没有对那人下手。
宁竹犹豫片刻,以牺牲两件低阶法器为代价,杀掉了那只白魅狐猴。
这时宁竹才来得及警惕打量昏迷在地的那人。
这一看,宁竹整个人都懵了。
残月孤冷,朔风清寒,少年仰面倒在地上,墨发散乱一地,黢黑长睫上覆着一层洁白的雪色。
他身上衣袍像是被千万柄利刃割破,露出苍白得几乎有些透明的肌肤,殷红血色如同墨迹层层叠叠晕开。
许是宁竹眼花了,月色如流萤,竟是争先恐后往他身体里钻,叫他整个人都泛出一种朦朦胧胧的莹白光泽。
那些伤口,不断撕裂,又在不断愈合。
眼前场景太过诡异,宁竹背脊发寒,扭头就想跑。
在她的认知里,这不像修士,更像是一只妖。
然而就在她提步的那一刹,那少年忽然蜷起身体,大口大口呕血。
宁竹惊骇回头,那少年如同濒死伤鹤,无力地倒在地上。
没有撕裂又愈合的伤口,没有流萤般的光。
仿佛她方才看见的,都是幻觉。
宁竹在原地僵持了十几秒,最后还是折身朝着他走了过去。
少年流的血将身下雪地都染红,他白衣破碎,瞳孔涣散,却让宁竹想到了坠落云端的月。
孤冷,圣洁,破碎,又危险。
她指尖有些颤抖,缓缓压上他的脖颈。
下一秒,宁竹瞳孔微微一缩。
他是修士,不是妖。
但这少年……竟是经脉寸断,气息将绝!
宁竹迅速缩回手,她管不了的,她应该去通知长老们。
然而起身那一刹,宁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那姑娘是和她同一年进的天玑山,后来有人发现她有妖族血统,举报给了长老。
正道向来不容妖族和魔族,更何况让一个妖族后裔成为门内弟子。
那姑娘最后被废了灵根逐出师门,以儆效尤。
听人说她下山之后没几日,便因为灵根被剜,重伤去世。
雪下得越来越大,很快便在少年身上覆了一层白。
宁竹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手背都被冻出青紫色泽,她忽然弯腰,背起了那少年。
魍魔谷距离宁竹的小屋,御剑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但宁竹背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少年,她不敢御剑。
她一路躲躲藏藏地走,直到天色快要蒙蒙亮的时候,终于把少年背回了小屋。
那时少年的气息已经很浅很浅了。
宁竹将他放下时,少年倏地半睁开眼,他的目光似乎在宁竹那身被鲜血染得斑驳的衣裳上凝固了一瞬。
宁竹有些晃神。
毕竟是在修真界,她见过许多辉如明月,灿若星辰的修士。
但眼前少年,却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少年声音很哑,好似一片羽毛,轻轻扫过宁竹的眼睫:“……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裳。”
话音落,他便无力地闭上了眼。
宁竹的血液有一瞬的凝固,片刻后,她颤颤悠悠伸出手探他鼻息——
很微弱,像是风中将灭的烛火。
宁竹迅速起身,翻出自己这一年来攒下的灵石,匆匆冲去了珠玑阁。
归息丹,价格高昂,但能救人性命。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要给自己买下十颗备用,但没想到,买下的第一颗归息丹,竟是为了救旁人。
然而宁竹买到归息丹往回赶的时候,被一群人拦下。
为首的是一个美若天仙的粉裙少女,她面色很难看:“你身上为何会有表兄的气息?”
少女捂着心口摇摇欲坠,她身边的修士呼啦啦把宁竹围起来:“你是何人!”
一身是血来不及换衣裳的宁竹:?
这话不该她来问吗?
你们什么人啊!看穿着根本不是天玑山弟子啊!
少女身边一个年长的女修上前来说:“道友,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我们小姐在你身上觉察到了表公子的气息……不知可是表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宁竹表情狐疑:“你们不是天玑山的人吧,你们表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女修正要开口,少女阻止她:“表兄在此处修行,我们正是来找他的。”
少女柔荑微抬,指尖冒出一滴血珠。
她手指一挥,宁竹沾了血的袖角也被割下来一小片。
半空中浮现出一个银色的阵法,血珠和染血的袖角入阵,很快消失不见。
停顿片刻,阵法之上光芒大作,几乎一半都被金光覆盖。
少女声音柔软,楚楚可怜看着她:“道友请看,你身上沾染的……的确是我表兄的血。”
这是修真界常用的验亲阵,可以理解为修真界版的DNA检测仪。
血缘关系越亲近,这阵法上的金光便会越多。
看来他们的确是表兄妹。
亲人都找上门来了,宁竹也没有阻止的道理,于是她带着人回了自己的洞府。
少女看见浑身是血的少年,险些哭晕过去。
宁竹看着他们从乾坤袋里拿出许多高阶丹药,每一枚都价值连城,根本不是归息丹能比的。
她看得目瞪口呆,早知如此,她花光自己的积蓄买归息丹做什么?
片刻后,年长的女修表情凝重道:“小姐,表公子无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醒不过来。”
宁竹一愣。
他不是经脉寸断,气息将绝吗?
不等她说话,少女先开口:“先带表兄走。”
宁竹知道他们有意遮掩自己的身份,默默退到一旁不说话。
离开前,女修对那少女低声说了几句话,少女抬起美目看宁竹一眼,含泪点点头。
女修走过来,将一枚通体幽蓝的玉佩递给她:“今日多谢道友相助,此物名为冰璃鸾玉,价值五十万灵石,赠予道友。”
宁竹先是拒绝,然后在女修了然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好吧,他们随便拿出的一枚丹药都要上百万灵石,这枚玉佩对对方而言的确不算什么。
宁竹接过玉佩。
女修露出一点笑意,她盯着宁竹的眼睛:“道友会把今日之事都忘记,对么?”
宁竹有一瞬的眩晕感。
她看见女修对少女说:“小姐,已经修改她的记忆了,她不会记得是自己救了表公子。”
什么都还记得的宁竹:……
少女没有多余的心思,看都没看她:“走吧阿瑾,天玑山真是废物,破境那么关键的时候都无人相护!表兄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不会放过他们!”
一行人很快消失。
宁竹在洞府门口站了一会,恨不得开心大叫。
她得了一枚价值五十万的玉佩!
白捡的五十万!!!
关键是她花十万灵石买的归息丹也没用掉!
想起好好揣在乾坤袋中的玉佩和归息丹,宁竹没忍住笑出声来。
曲亦卓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处理兽甲又辛苦又卖不上价,还不如好好修炼,多接几个任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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