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实在叫人尴尬，也就李绾问得出口。
她没叫“二嫂”，眼神却是直直看着江乃容，这就是在给她难堪。
江乃容了解她，这个人顶着尚书府三夫人的名头实则同大宅院夫人的做派毫不相干，平日里就喜欢挑事看热闹，唯恐天下不乱，还是个嘴巴快爱贪小便宜的性子。
上一世，江乃容端着自己的好名声不怎么搭理她，谁知那李绾以为她好欺负，平日里人前人后没少挤兑她不说，为了掩盖自己夫君纳妾竟频频撺掇顾氏给沈序之房里塞人。
上一世二房有四五个姨娘，多半都是李绾怂恿的。
如今，这是她新婚第二日，也是第一次正式同家中人见面，她冷不丁抛出这么个惹人嫌的问题挑衅她，若换成上一世，江乃容面皮薄断是不会叫气氛尴尬冷场的，纵然是这种难堪的问题，她也会硬撑着笑着面对，周全体面不能丢，更不能叫夫君、婆母尴尬。
可是现在……
江乃容自顾自端起身边的茶盏，慢慢地吹了吹青绿色茶汤上面漂浮的叶子，那叶子嫩得很，如一叶扁舟在水中舒展开来，而后慢慢啜饮。
细细品味过后，只觉后味更加醇厚，简直唇齿留香。
“好茶。”她由衷赞叹。
李绾：……
“二嫂真是好品味，这可是大嫂专门送给母亲的明前龙井。”
说话的是沈府的六姑娘，姨娘尚氏的女儿，也是府里这一辈最小的孩子沈芷嫣。
很明显，六姑娘是在帮她解围呢。江乃容看过去，上辈子对这位六姑娘的印象并不深刻，只知道她是妾室所生所以不被顾氏待见，人也极为安静、低调，从不争强，见了面也是笑眯眯地行礼问安，没给家里惹过什么麻烦，甚至都极少讲话，其他便没什么特殊记忆了。
但是人家给了台阶下，江乃容朝她笑了笑，没再多言。
倒是李绾，彻底被晾在一边了。
“二嫂怎么不理人呢？”李绾有些恼怒又有些尴尬，“这是瞧不起我吗？”
直愣愣地憨话砸面门上，江乃容一愣，随即赶紧笑道：
“三弟妹这是跟我说话呢，你瞧，你都没叫一声二嫂，我当你跟空气说话呢。”
笑容可掬，慢条斯理，一脸人畜无害端得那叫一个四平八稳，气得李绾变了脸色：
“你……”
“行了。”
李绾要争执被顾氏截断，瞪着她道：“这个家乱了套了，轮到你们说话了吗，一个一个都冒出来。”
这是在说李绾，也是在说江乃容和沈芷嫣。
“你们大哥大嫂都还没说话，着什么急。”
顾氏一向看重大嫂唐玉莹，还不是因为唐玉莹出身名门是标准的皇亲国戚。
这是阖府都知道的，可是上辈子直到后来江乃容才参透顾氏对唐玉莹真正的心思，她敬着唐家的背景、瞧上的是唐玉莹的身份，却也嫉妒自己出身略逊她一筹，同时对唐玉莹沉静寡言不拍她马屁的性子也是真心喜欢不起来。
是以，上辈子顾氏但凡有什么事总是第一个想到江乃容。
她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未曾表现分毫，依旧是盯着茶盏和点心专注吃喝。
对面无数双眼睛看过来，她不是察觉不到，只是不想理会。
“母亲，我也是关心二嫂的。”李绾仍旧穷追不舍，“儿媳蠢笨，母亲总说让儿媳跟大嫂学习温婉贤淑，跟二嫂学规矩体面，这不，我学习了母亲却不高兴了。”
她当真是个脸皮厚的，对着顾氏说出来的话也是半真半假。
“二嫂，我说的可是真的？”
她又来了。
江乃容仍旧不理会，却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沈序之，一双杏眸笑盈盈地，那意思，你来。
上一世沈序之就惯会如此，有什么问题就看她，江乃容受不住那眼神便赶紧接招面对刁难和尴尬，现在，谁还不会了。
沈序之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那么气定神闲地耐心地等着他，先是顿了一下而后轻飘飘看了她一眼，道：
“你若喜欢这茶，回头求母亲赏一些。”
茶言茶语，就着她的话说。
江乃容心里佩服，沈序之这个打样她收到了。
二人对视，眉眼含笑，在外人看来可不就是新婚夫妻含情脉脉吗，可谁又知道那满眼柔情背后的嫌弃和机锋呢。
李绾又被晾在一边，但凡是个聪明人这会儿都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但是她，胜在心理素质强大。
“二嫂……”
“行了，你这都是打哪听来的。”这回打断她的是三爷沈子寅。
大约也是受了顾氏的暗示吧，江乃容想。
“母亲将二哥的宴席办得多好啊，几位大学士和王爷个个都很高兴，是不是母亲。”沈子寅嘴巴甜，阻止了媳妇的话头自然就绕到母亲身上，三言两语拍得顾氏松了眉心。
“你二嫂是什么人，京城有名的知书达理的典范。”顾氏这才开口，“她院子里哪里就需要那么多人，更莫说管账的，她自己最是擅长这些，我便让宋嬷嬷回来帮我了。”
字字句句帮江乃容圆融撑面子。
这便是顾氏，私下里再不喜表面上也会有个亲疏远近，面子大于天。
李绾撇嘴道：“那我那里……”
“既然二弟妹如此能干，母亲，儿媳有一个提议。”
说话的是唐玉莹，她打断了李绾的废话，李绾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只得憋着口气干坐着。
至此，江乃容才觉得，原来在沈家做一个看戏的人这么有意思。
“你说。”顾氏一脸慈爱地看着唐玉莹。
“儿媳是长媳，得婆母信任垂爱，自嫁进来后便将阖府中馈交给我来管。”唐玉莹声音不疾不徐，眼神清澈面上含笑，“可是咱们府上实在是人多事杂，不瞒母亲，儿媳每日着实忙不过来。
如今弟妹终于嫁进来了，儿媳想，让二弟妹帮忙一起管一管，她有经验又有手段，定能帮儿媳处理妥当，我们一起尽心尽力，帮母亲分忧解难。”
多谦虚孝顺的儿媳妇，这话任谁听了不迷糊。
然，江乃容心里却是一股一股拔凉气。
她们果然还是来了。
上一世，江乃容就是这样被高帽子戴了一大堆，驾得高高地帮唐玉莹管起了家，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哪里是帮，简直就是甩锅。
钱财中馈把在唐玉莹手里，好事喜事都是她来做，那些得罪人的事、麻烦琐碎的出力不讨好的事就全部交给了江乃容。
唐玉莹把她当成了打杂嬷嬷，还省去了一笔月俸开支。
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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