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生前疼爱女儿,教养却很是严厉。凡是女红针黹、账目算计、人情世故,都是手把手地教棠妙卿。
棠妙卿心疼陆氏,小小年纪,陆氏的一身本事,她竟学了个十之八九。
后来陆氏身子渐弱,棠安吉又要专心仕途,几处田庄铺子的管事都先寻上棠妙卿禀报,让陆氏很是省心。
按本朝律例,女子的嫁妆不并入夫家共财,陆氏便将大半私产都留给了棠妙卿。
如今陆氏一去,田庄、铺子自然也由棠妙卿管着。
外面天空灰暗阴沉,雪花纷飞。
桃叶站在门口拍打衣裳上的雪花,掀开厚重的棉门帘走进来。
只见棠妙卿一身素净棉衣,头上插根银钗,对着桌上一堆陆氏留下的饰物,托着腮发呆。
桃叶见她神色黯然,清清嗓子,道:“姑娘,董娘子过来了,说是有话回姑娘。”
棠妙卿慢吞吞抬起眸子:“她来有什么事?噢,想必是为了那套嫁衣的绣活儿。”
桃叶心里一酸,没了娘亲,又碰上一个负心郎,搁谁身上都是过不去的坎:“她也没说是什么事。”
在多宝阁上取下一个汝窑花瓶,桃叶扭头笑道:“这是二公子踏雪寻来的腊梅,给姑娘插瓶赏玩。”
数枝腊梅经历了风雪,愈发精神,黄蕊点点,暗香慢慢盈满房间。
棠妙卿提不起兴致来:“董姑姑在外间呢?叫她进来罢。”
片刻,董桂兰走进内室,她看上去四旬左右的年纪,面庞白皙,颇有江南女子的温婉气质。
董桂兰福身一礼,对棠妙卿笑道:“二姑娘,前些时日夫人去世,您府中事务繁忙,我也没好前来叨扰。现下我手头也没有活计了,总待在您这白食白住,心里实在不安。我想着,不如回苏州老家去,也好有个着落。”
棠妙卿示意她坐下,想了想,才道:“眼下天气大寒,风雪阻路,不适合远行。董姑姑你孤身一人,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倒是有点麻烦了。”
董桂兰苦笑道:“多谢二姑娘体恤,像是我这等有点子手艺,外出谋生的女人,也不说麻烦不麻烦的了。我想着等过了年就动身。”
棠妙卿揉了揉太阳穴,嗓子还是有点沙哑:“我倒是有一个主意,您姑且听听,看可不可行?我母亲生前在众安桥附近有一处绣坊,唤作‘芸绣轩’,董娘子有没有意向过去帮衬一把?”
董桂兰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看着面前的小娘子,笑道:“不知我过去了,能帮姑娘做些什么差事?”
棠妙卿徐徐道:“芸绣轩中有绣娘六人,手艺虽还过得去,只是与董娘子比起来,真真是云泥之别了。”她轻轻笑道,“我想请董娘子过去做个教习师傅,顺带帮着管管日常事务。月例银子按管事的规格给,年底还有分红,具体的工钱你和邱掌柜去商量。”
棠妙卿早就看中了董桂兰的绣艺。
董桂兰绣艺精绝,针线功夫当真是了得,她绣出的山水花鸟栩栩如生,山石的质感、花瓣的层次、甚至于光线的变化都能表现得淋漓尽致。
董桂兰听得心动,棠妙卿开出的条件委实是太诱人。
棠妙卿又道:“芸绣轩有绣娘们歇脚的院落,很是方便。董娘子若是有意,可以先过去试试,也有个落脚的地方。倘若不习惯,等到春暖花开了,再南下也不迟。”
匠人们拿手的手艺,轻易不能外传的。
董桂兰如今正当年,正是能出活的时候,再过些年眼神昏花,这一身本事也就废了。她也想趁着眼下多挣些银钱,也好为将来养老做准备。
董桂兰想到此处,便笑道:“那我就听二姑娘的安排。”
棠妙卿道:“你收拾好了,定好日子,我派人备车送你过去。那边有吃有住,董娘子只管安心。若是有事不方便,只管来寻我便是。”
董桂兰起身告辞,棠妙卿喊住她,让桃叶取了一个包袱出来:“这些绣品都是董娘子一针一线的心血,只是如今我用不着了,你都拿到铺子里卖了去罢。”
董桂兰诧异:“二姑娘,这都是金丝银线,重工织就的,怎么能……”
棠妙卿摆手道:“都是量身制作的,如今也没用了。遇到合适的买主,便宜些卖了,眼不见心不烦。”
……
自陆氏仙逝之后,棠家长房这边,由棠妙卿一人独撑内宅大小事务。
棠妙卿接手家务以来,府中的日子越过越紧巴。
原来陆氏在世时,每月都从私房钱中拿银子贴补家用,如今棠妙卿不肯出这份银子,自然就捉襟见肘了。
大清早的,厨下的宋管事就来寻棠妙卿:“二姑娘,今儿买菜的银子不够了。年底下,菜贩子也不肯赊账,一家上下几十张嘴巴吃什么?”
棠妙卿淡淡道:“银子不够,就省着点用。从今日起,改为一日两餐便是。”
宋管事心中叫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二姑娘不肯出银子,一府上下的生活水准大幅下降。别说点心瓜果,便是一日三餐都要缩水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棠老夫人饿着肚子,这才知道竟然是一日两餐了。
棠老夫人喊了棠妙卿和宋管事过去,大发雷霆:“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了,怎么改成两餐?”
棠妙卿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宋管事偷偷瞄了棠妙卿一眼,见她神色自若,无奈道:“天寒地冻的,又到年根儿底下,鸡鸭鱼肉菜蔬的价钱都涨了。往日有先夫人操持,从没有短缺过。这几日买办不齐,二姑娘才让改为一日两餐。”
棠老夫人瞪着棠妙卿:“这要是传出去,还不笑话死人!咱们棠家的体面都让你败坏尽了!”
棠妙卿慢慢抬起眼,看了看棠老夫人,又撇过脸去:“你这话说得就不体面。叔父家往常也有过一日两餐的时候,祖母又不是不知道。你一直跟着长房过活,有我娘贴补家用,这是过惯好日子了。”她眼神清冷,面色平静,“我呢,不像我娘那样宽厚。家中有几分银子,便过几分日子。”
棠妙卿对棠老夫人心怀怨怼。那日陆氏心疾发作,正是棠老夫人将陆令则与福康公主的事儿说了出来,陆氏气怒攻心,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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