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当空，夜凉如水，保和大殿内华池流水，灯火交错，恍如一刹昼夜反乾坤。因东极天入京，四海宴席提前开宴。
元旭帝高居玉阶明台，右侧是着同色宫装的继后，常氏。头戴三龙二凤冠的女人挽袖，欲揽夹菜的活，却被元旭帝微微皱眉拦下。
“这些事哪里要你亲自来做。”常皇后依言收手，娇嗔似的瞥了元旭帝一眼，小女儿家情态尽显，转头唤了太监上前伺候，却恰好忽略了男人手背极力压下的青筋。
老话常言安家定国，众臣皆是低声交谈，赞叹帝后情和，虽非少年夫妻却是伉俪情深。
皇朝与江湖依惯例分坐两侧，珠帘尽撤，小沛本来挨着陈瑜儿坐在二位夫人后头，前排的光景，被一排又一排的官员女眷，挡的严严实实。
小沛无聊地滚着元旭帝赐下的玉扳指玩，桌子腿忽然被撞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陈瑜儿扒着桌面摸索了一下，捡起一物。
“怎么……像是南珠？”陈瑜儿有些不确定，南珠采集艰难，上贡数量稀少，她只在宫妃皇子身上远远见过几次。
小沛收起玉扳指，接过珍珠，见其光泽如丝绸，确实与寻常珍珠不大一样，沉思片刻，忽然感到桌子又颤了一下，只是比方才那次轻了许多。
又是一颗南珠。
小沛的视线扫过身侧陈瑜儿，对方正鼓着腮帮子，餍足地小口尝着宫中御菜，并未注意到异样，索性悄悄倾身，将珠子摸过来拢到手心。
东梁已经富到随地掉东珠的程度了吗？
小沛微蹙了眉，接夹菜工夫打量着周围的官员女眷。
视线里猝然闯进一张俊颜，眸含秋水，颊似桃花，丹凤眼尾微红，比女子更勾人三分。
玉冠坠下的丝绸贴着脸颊，那人侧过脑袋一手撑着下颚，直勾勾朝小沛望了过来，张口无声吐出几字。
——过来坐。
这个邀请正是合了小沛的意。
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猫腰起身，闪电般移了过去。
果然视野开阔。
此行不虚！
只是后背好似被人盯着，小沛心虚至极地看了过去。
前排，陈其羽面色不虞，轻叹一口气索性移开目光，不再看她这令人糟心的假女儿。
后排，陈瑜儿正手速飞快地叼着一个鸡腿夹菜，一点也未发觉身侧少了一个人，直至碗中菜堆满，她才转头。但这一眼却是叫她愣住了。
人呢？那么大一个“姐姐”去哪了？
陈瑜儿诧异地一张嘴，口中的鸡腿就掉到了地上，寻了一圈，终于在端王世子身侧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俏影，于是顶着幽怨的眼神，恨不得把小沛的后背看出一个洞来。
“看吧，还是本世子这里风水好吧。”袁风言笑意盎然，抬手替小沛斟了茶水，又顾自饮下一杯酒。
“那是！”面前再无人挡着，殿中之景尽收眼底，小沛欣赏着酒色物人，只一瞬便目不暇接，倏地转头看着袁风言，欲言又止。
袁风言低头，回望着小沛，对上她发亮的眸子，视线微转，细细描摹盛着的影子。
一池澄澈的春水，其中唯有为自己一人泛起的涟漪。
思及此处，袁风言神色微动，倏然透过对方的眼睛看到几分脉脉含情来，忍不住弯眉笑了，
“子都。”小沛突然真诚发言。
袁风言眉头松开，几不可察地，因为紧张而轻皱了一下。
“你太够意思了。”
袁风言堪堪泛起的笑意一僵，莫名想扳回那张芙蓉玉面，叫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再说一遍。
*
如今江湖之中，并无盟主一统大业，因此外人只道，东极镖王与白玉庄主平起平坐。
但这样一来，宴席上的位置却是难以安排，只能预设两个上下相邻的尊座，让其自行落座。
杨渲来得早，想也不想便占了上座，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元旭帝寒暄，又是心猿意马地灌着酒，只是目光不住地往宫外瞧，似是等着什么人。
不加掩饰的模样，终于引起了元旭帝的注意，“镖王可是在等什么人？难不成是东极天某位小辈迟来了半步。”
既然元旭帝都直接问了，杨渲也就直白说了，他放下酒杯，周身气势汹汹仿佛风雨欲来，言道，“东极天此番参加四海宴席之人，已是全数到达。”
元旭帝闻言，眸色微敛，大致料到了对方要说的话。
余光中见高德忠踟蹰在卷帘之下的身影，似带急色，遇上前禀报又强压了下来，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于是元旭帝微微动了手指，凝目瞥了高德忠一眼，对方立马停住动作，又恢复了有条不紊的大总管模样。
“只是，四海宴席好似不止东极天一派势力参加吧……”杨渲仅剩的一只眼扫过下座空位，划过丝倨傲的神色，“在下不知白玉水庄竟会迟到如此之久。”
宴上顿时一片静默，官员不敢抬头，亦是不敢看元旭帝，异口同声在心中骂了句“无耻！”
人家白玉水庄言而有信且守时，说好的什么日子便是什么日子，哪里像你东极天一样随去随来，仿若自家。
*
“我出去一下。”袁风言忽然道，起身离了座。
小沛看着他大摇大摆地穿过官员座位，直至离开保和殿的大门，收回目光，看向方才青年喝了数杯的酒，不由有些好奇，是否真的那般好喝。
小沛瞄了一眼身侧，见众人皆将目光聚在杨渲与元旭帝的身上，悄悄将杯中茶水倒了个一干二净，又倾身拿过对方特意放的远远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口入喉，差点被辣得流眼泪，于是悻悻又放了回去。
身旁忽然少了这么大一个人，小沛又无聊地很，正要拿出玉扳指继续玩，忽然想起皇帝正坐在不远处，她这里的景象正能叫对方尽数收进眼底，怪不好意思的，转而拿了袁风言抛来的东珠玩。
刚才她好似看到袁风言的玉冠上有两个凹。
一颗，两颗。
小沛拨了拨东珠，正正好的数量，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东珠当球玩，这便是袁子都的富可敌国吗？
忽然，一声清亮的猛禽嘶声直穿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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