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离开了几个月,西院换掉的不止是人,追风也被送走。后边的围墙堵了起来,长在墙下的杂草被拔得一干二净,每日都有人借口清扫,在那儿盯着她。
自从回来那日起,顾青川便不曾踏足西院,林瑜亦老老实实待在这地方,没再想着出去。
西院的景致好,地方宽敞,虽说冷清了些,但想要什么,说一声就有人送来,林瑜过得还算习惯。
这样的消息送到正院时,杨瀚墨却提不起笑。
他跟了大爷这么多年,大爷这几日虽不曾问过雀儿姑娘,可从府外回来时,好几回都走错了路,险些朝西院去了。
夜近巳时,书房内还亮着烛火,今日文御史来了信,大爷约莫还要过上一个时辰再去歇息。
杨瀚墨泡了一壶茶送进书房,到了里边,先朝书案瞥了眼,自家大爷正在案前写字。
他在桌边放下茶壶,没有即刻出去。过得会儿,果然瞧见那头搁下笔管。
顾青川淡声问道:“她如何了?”
杨瀚墨低头,“前几日去看过夫人一回,她问了小人西院原先的丫鬟去了何处,其他的再也没说。丫鬟们说,夫人近日在养花。”
顾青川听完,指腹不知几时按在了额角。
她过得果然自在。
这厮生了一副软硬不吃的臭脾气,使软的她冷着你,使硬的她要比你更硬。生的模样倒是温顺乖巧,实则一身的硬刺,怎么拿都棘手。
杨瀚墨想了会儿,“大人,是否要让夫人——”
“不必管她。”顾青川冷声打断,又揉了揉胀痛的额角。
“一切照常便是。”
*
林瑜被关在这方寸之地,哪里会真正自在?不过是苦中作乐。
她总不能天天愁眉苦脸往床上一躺,那样太颓废,不如养些花草,好好打发日子。
悠悠哉哉到了五月,榴花初绽,晴风飐柳,草木郁郁葱葱长了起来。
林瑜每日依旧清闲得无所事事,除了莳花弄草,便是翻翻闲书,反倒是房里伺候的几个丫鬟着急起来。
见桌上放着绣绷,金环便问:“端午要到了,姑娘可是要绣个香囊放艾草?”
林瑜正在拆莲蓬,这是昨日厨下送来的,莲子肉满,鲜嫩清甜,她很喜欢。
金环没听见回音,继续道::“上个月婢子瞧见大人的时候,他腰间空空,姑娘不妨多做一个香囊。”
上个月。
林瑜
数了数,自己回来有一个月了。也有一个月没见到顾青川了。
她咬开一颗莲子,不妨吃到了带苦芯的,生涩的苦味瞬时在舌尖铺开。
林瑜抿着唇,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拧脾气,一根筋。哪怕在职场上也属于吃得开的那类,在讨厌的甲方面前没少和同事一起当孙子。
面子于她而言其实没那么重要,偏偏这一次,她怎么都做不到去顾青川跟前低头应承。
夜里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有动摇的时候。
顾青川哪里是好惹的脾气,自己的的确确得罪了他,若等到他先没了耐性,自己保不准要吃些苦头。
但一想到他要她做妾,心头就会有恐惧蔓延出来。
就这么拖着磨着,竟然过去了一个月。
傍晚时候,金环看了眼外边,“大人这些日回来得早,这会儿估计已经回府了。
她一贯闷头闷脑,今日却是接连劝了好几句,林瑜稀奇看她一眼。
“莫不是太阳打东边掉下去了?你也成了话篓子?
“没……没有。金环面颊一红,讷讷低头,心中却在暗暗叫苦:
好姑娘,您不知道杨管事暗地里隔两日就要把我叫去问一次话,昨儿个还训斥了番,要是您不肯去,我待会儿少不得还要劝上一句的。
她一句话都没说全,耳根已经涨红。
林瑜看在眼中,默默叹气。哪里找来这么呆的丫头,什么都写在脸上,自己想要装傻都不行。
林瑜想了想,“你去厨房问一问,现在可有银耳,拿些到茶室去,我要煮一碗甜汤。
金环猜到她要出去了,即刻转忧为喜,笑道:“厨下肯定有银耳,婢子这就去取回来。
林瑜起了身,取出了昨日压在冰鉴中的樱桃,尝了一个,味道还很甜,用来煮汤正好。
她在现代过着独居生活,常常自己料理三餐,但好厨艺是绝对没有掌握的,能养活自己全靠拥有一张不挑食的嘴。
菜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几道甜汤,樱桃银耳汤便算一样。
甜汤的煮法都一样简单,樱桃对半切开,水发银耳撕成小块,待瓷罐中的冰糖化开,再添些水,把食材放进去一起煮。
还在煮汤的时候,林瑜一而再再而三叮嘱几个丫鬟,不许提前告诉顾青川。
“你们若是非要说,我就不去送了。
几个丫鬟都翘首盼着她与顾青川
重归于好,难得见她肯做些什么,虽然按捺不住想去告密,却更怕林瑜反悔,都小心答应下来。
林瑜看见她们都站到一边,这才放下心。
她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也不要提前有准备才好。
待银耳煮得差不多了,林瑜把它们捞出来放凉,想起柜下有一樽玻璃盏,又叫金环把它拿了出来。
樱桃银耳盛在玻璃碗中要好看一些。
甜汤在盏中放凉后撒上一点去年存的桂花,林瑜捧着看了一回,与记忆里的甜汤卖相有些许差别。
尝了一口,味道却是正好,也不愿重新再做,直接放进红漆雕海棠花食盒。
做完这一碗甜汤,已过去半个时辰。外面天色微暗,夜星几点,这个时候,顾青川若是无事,该回来用完了晚饭。
额头出了些薄汗,林瑜回到卧房,金环已经浸好帕子,要给她擦。
“姑娘要去正院,不若换一身衣裙?重新梳妆打扮一番?
林瑜侧身躲开,自己接过湿帕,贴着脸颊降温,“梳妆打扮就不必了,至于衣裙——
她走到镜台前,今日穿的白绫衫,青缎裙,都没有弄脏,不过外面的芙蓉绣鹅黄比甲上沾了些水渍。
林瑜打开里间的顶箱柜,另换了件立领的青绫琵琶袖上衫,又将比甲换了一件,才提起了食盒。
金环提着灯笼陪她一同出去。
守在垂花门边的婆子瞧见两人,原想拦着,瞥见林瑜手上提的食盒,恍然大悟,退至了一边。
入夜有细细蛩语,两人绕过照壁,脚步声穿过复廊,转过一片竹林,才瞧见月色下几座广厦。
廊檐雕琢,黑瓦白墙,酸枝木雕花圆窗投下一小片烛影。
进了月洞门,林瑜没让小厮通传,把金环也留在原地。
金环道:“姑娘,灯笼怎么办?
“你自己拿着,我能看清路。
庭中月光空明,远处长廊下挂着几盏明角灯,人正在书房里。
林瑜悄悄呼了口气,独自走上鹅卵石铺筑的小径,循前而去。
短短数百步,她磨磨蹭蹭走了将近一刻钟,眼看要到了,先听得书房里一声冷斥。
“滚出去。
林瑜一怔,不想这时候进去触霉头,很快便生出退意。
书房内许裘却先退了出来,他一眼便看见远处碧青的身影,面上颓色一扫而空,忙不迭喊出声:
“姑娘!
林瑜没来得
及走脱只得半回过身待他走近了才道:“我原是过来看看大人想来他在书房还有要事就不打扰了。”
她把食盒递出“你拿去送给大爷。”
许裘知道两人在船上吵了架哪里敢接咧嘴一笑。
“大人并无要事雀儿姑娘既来了不若进去看看
林瑜瞪了他一眼。
不敢接你非得多嘴喊出来。
到了门口轻叩了两下门。几息之后听到里面男人低沉的声音。
“进来。”
书房内里宽敞靠墙有两面高柜往里有一张髹漆檀木博古架搁满了大大小小的名贵摆件。
往里走了几步见到鸡翅木翘头书案前坐着的颀长身影。
他换过了官服穿着一身象牙白缎面道袍袖口滚边绣着银丝水纹腰束宽带眉眼间有淡淡倦意。
林瑜走近把食盒放在书案角落福身行礼。
“昨日送的樱桃没有吃完我拿着煮了一碗甜汤特意给大人送过来。”
顾青川乍然从她口中听到这一番话实在意外。抬眼看去的确是她端端正正立在对侧。
两人对视片刻顾青川已然确认她没准备下一步不禁拧起眉头。
“就这样?”
想了一个月成心过来给他添堵?
他的语气有些不对林瑜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话确定自己用的是敬语语气也温和可亲再挑不出错处。
她迟疑点头瞥见书案上几封信笺试探着道:“大人公务繁忙我先回去不在这儿打扰您了?”
她说完顾青川面色显见变得更沉。
林瑜拿不准自己踩错哪儿了要她继续提起上回的事是绝对不行的。
她索性不再说下去揭开食盒把甜汤端了出来。
“哦还有。”
顾青川重新抬眼猝不及防唇角被她亲了一下。
林瑜撑在书案上“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说好话大人别和我生气。”
她的声音轻轻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人很快出了书房。
顾青川坐了少顷看向书案上一碗红红白白的汤汤上还飘着桂花沫着实不太入眼。
他拿起调羹尝了一口味道却还不错并不是想象中甜得发腻的味道
银耳的嫩樱桃的香被糖水融在一起淡淡的清甜。
不过几口便舀了个空顾青川低头去看才
发现是浅浅一只玻璃盏。
食欲是有了,却不能果腹。
他暗暗皱眉,这丫头总有办法让自己不如意。
*
林瑜自回来后,没再去过正院,几个丫鬟不知怎么了,也没再出面劝过。
林瑜试探了几句,便知她们最近没被找过。
不找也好,最好快些发现她的本性,把她给赶出去。
这个念头却也没能成真。
端阳这天,厨房送了一盆好看的粽子过来,馅料都用笺纸写了贴在外面,还有艾草香囊,五色绳,一壶雄黄酒。
林瑜实在提不起胃口,只吃了小半只粽,便让撤了下去。
“今日过端阳,姑娘不想出去么?河里有赛龙舟呢。
林瑜摇摇头,除了清明节,其余节日对她没有差别,她也不在意那些节日特色。
只是肚子到底还是要填饱,晌午没吃,入了夜,又让补上了一顿。
房内摆上了一桌饭菜,金环带着心事,去外面转悠了圈。
她又踱回房中,纠结小会儿后,劝道:“姑娘,咱们不如等一等?今日过节,或许大人会过来。
林瑜心里发闷,刚刚饮完两盏雄黄酒,面色已经泛红,拧起眉头,轻声道:
“来就来,我还会怕他?
几个丫鬟一齐噤了声。
林瑜觉得奇怪:“怎么了?
她们连看也不看她,一起向她身后福身,“大人。
林瑜怔了怔,转过头,瞧见一袭天青直裰的身影。
几个丫鬟动作快,很快把席面重新换过,摆了几碟果子,一碟油煎的扛子火烧,还要去拿别的,被顾青川止住。
他淡声吩咐道:“不必准备旁的,拿两壶梨花白来。
林瑜听出是个酒名,心中咯噔一下。
酒端上来后,顾青川挥手让丫鬟们出去,“你既然能喝了,陪我也喝一杯。
他的语气冷冷淡淡,莫名让人心里发慌。
林瑜心知是算这一个月的账来了,抻了抻裙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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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起酒壶,给两人都倒了一盏,林瑜即刻仰头喝净。
空了的酒盏很快又被倒满,林瑜一句话也不说,接过喝下。
房内安安静静,只有酒盏与酒壶相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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