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在等，宁西一刻不敢歇息，直至翻好了全部的土地才撑着木叉喘息片刻。
一场雨过后，夜空澄净如洗，星子撒满碧野。
没有任何灯光的干扰，山间夜色纯净无比，更显得天上星光明亮。
宁西仰头观望片刻，没有找到最亮启明星，也没看到指北的北极星……或许这里真的是与蓝星截然不同的世界。
“回去吧。”白霜递给他一个水袋。
“好。”宁西喝了几口水，扛起木叉便和白霜踏上回程。
冬瓜的叶片蹭过宁西的小腿，宁西看着偌大园子里几株可怜的小苗，正好印证了那两句诗：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而他此刻扛着木叉乘着月色回家又正好接上下一句：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宁西把整首诗读给白霜听，“这是我们族里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先辈写的，我们此刻的情况是不是正与他老人家诗里写的一样？”
白霜笑着点头，“确实如此。”
还未走到山洞，老远就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惊得林间鸟儿都飞走了。
“干嘛呢这是？”宁西走到狐青身边，纳闷道。
“族长、祭司大人，”狐青放下手里工具，“我们寻思房子全部建好至少也要两月，大家一起生活在山洞里不能只靠草席，总还是要添点物件儿，让大家休息的好些。”
宁西：“比如？”
熊橙抱着几根小臂粗的树枝经过，“俺们想给山洞修个门。”
牛犇拎着两块边角十分整齐的木板，“再做两个置物台。”
宁西绕过忙乱的人群走进山洞，山洞里被火光映的亮如白昼，猴旺正在指挥象霓和虎勇他们重新布局。
“我们一来，山洞里要住的人就更多，如若还是之前那样没个次序地乱躺，怕是要睡到外面去也躺不开，”猴旺站在洞口，“族长兽形弱小，就和祭司大人一块在最里头的铺上休息，中间我让人用树枝和树叶做了隔断，也能给族长和祭司大人一点清净空间。”
宁西向里头望了望，果然目光尽头的地方有几片硕大的树叶悬在半空，像一扇门帘，将更里头的空间挡住了。
宁西大脑飞速运转了一会，没想明白猴旺为什么会这样安排。
“其实也不必麻烦，我与大家一样就好了……”
猴旺转过身看着宁西，慈眉善目中有着不可忽视的威严，“您是一族之长，是松林部落的首领，您有您应当肩负的责任，我们自然也当给您相应的尊敬，孩子们不懂规矩，可我却不能不懂。”
猴旺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宁西听清，也足够周围的人听清。
宁西愣住，一直以来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与其他人之间会有这么大的身份差距，他只是觉得自己无论年纪还是阅历都不出众，其他族人也未必会真心将他敬为族长。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将自己的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而是决定族人们共进退平起坐。
猴旺大概也看出宁西的心思，宽慰道：“族长不必多想，无论怎样，每一位松林部落的族人都会敬重您，也请您不要推辞我们的敬意。”
“是啊族长，以前是我们不懂事，猴伯说的是对的。”象霓双手交叉在身前，正在反省自己从前那些没大没小的行为。
鹤泯轻哼一声：“之前老族长在时，可没人敢跟他老人家嬉笑，说到底你们还是没把族长当回事。”
新族长与老族长不同，多了几分平易近人，少了几分威严怒目，这就导致象霓他们常常忽略宁西的族长身份，反而更像朋友那样去对待他。
今天猴旺看到他们对宁西的态度后，就将所有人聚在一起批评了一顿。
猴旺作为部落里的前辈，说的话自然有分量。
但同时，宁西也第一次体会到了身份地位带来的沉重，他下意识地看向白霜，白霜只轻轻点了点头。
“前辈的良苦用心，我记下了。”
随后，在猴旺的指挥下，依次排好了铺位，兽形体积小的在里侧，兽形体积大的在外侧，中间还留出了行走空间，女兽与男兽间也做了区分。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山洞里果然整洁不少。
猴旺还让人山洞两侧的石壁上凿出一些小洞，再用鸡骨香填上，淡淡的香味便将山洞里的潮气遮去大半。
宁西看着自己那干净的草席，心里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感激？窃喜？或许是惶恐。
狐青他们给山洞装“门”的时间，象霓和虎勇一起准备了食物，盐渍鸡肉和野菜汤。
宁西不吃生肉，只喝了一晚野菜汤。
他观察着周围人，怕猴旺的到来会让他们更有压力，但……显然是宁西多想了。
被猴旺训斥过的兽人们，不但没有丝毫沮丧反而情绪更加高涨起来，纷纷向狼远虎勇他们打听着外出时的奇遇。
白霜从口袋里摸出洗过的梨子递给他，“猴伯也是好心，他和老族长一样，十分看重秩序。”
宁西接过梨子，没有急着吃，“我知道。”
篝火对面，一群人正嘻嘻哈哈地讲着近日趣闻，宁西侧头贴近白霜，“猴伯如此威严，之前怎么没提醒我一句？”
白霜瞥他一眼，“你给我机会了吗？”
宁西悄声笑起来，转移话题，“虎骁和狼锦出去两日了吧？”
白霜知道宁西是担心，“初秋时节万物凋零，猎物肯定难找些，多耽误些时间也是有可能的。”
“这段时间狩猎队和采摘队的收获格外重要，明日让象霓和狼远也出去狩猎。”宁西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狼远身上，“话说回来，狼远的手是怎么回事？”
白霜双手托着脸颊，小声道：“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狼远和鹤泯有误会，狼远的断掌就是为了救鹤泯。”
宁西又不解了，“那他们是先有的误会还是先受的伤？”
白霜颇为无语地看了眼宁西，“族长，刚被猴伯教育过的你，头脑里就不能思考一些更有深度的问题吗？”
宁西用肩头撞了一下白霜，“我这也是为了走近大家的内心世界嘛。”
夜色渐深，火焰将息未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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