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的操练持续到日头偏西,等到最后一队将士完成长枪演练,森布尔才抬手示意解散。
他走下高台,接过侍从递来的水囊,仰头灌了几口,目光望向校场尽头的原野。
那里的田地已经开垦完毕,今日该是播种的日子。
江熹禾一早便说要去田间盯着,他心里记挂着,就没回营帐,径直朝着田埂的方向走去。
晚风带着泥土的湿润气息,吹在脸上格外舒服。
越靠近田间,越能听见族人的谈笑声。
森布尔放慢脚步,远远望去,只见田地里散落着不少身影,族人们弯腰弓背,手里攥着粟米种子,正在按照江熹禾教的方法,均匀地撒在翻好的土沟里。
江熹禾今日没穿平日里的锦缎衣裙,而是换了一身便于劳作的浅青色短打。
裙摆被随意束在腰间,露出纤细的脚踝,裤腿上还沾着些泥土。
她手里捧着一个布袋子,正弯腰站在田边,耐心地给身边的老妇人讲解着什么。
说着,她还伸手在泥土里划出浅浅的印记,亲自撒了一把种子做示范。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养尊处优的王妃,反倒像个常年劳作的农妇。
森布尔站在田埂边的树下,目光落在江熹禾身上。
她在东靖是备受宠爱的昭华公主,宫里有专门的侍女伺候,连端茶倒水都不用自己动手,更别说下地劳作了。
他想象着她在东靖皇宫里的模样。
她可能会穿着华丽的宫装,戴着精美的首饰,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看书,画画,身边围着一群人照顾。
而不是现在这样,束着裙摆踩在泥地里,手把手教族人播种,撑着一副孱弱的身子还在为部落的口粮操心。
森布尔想着想着,心里突然生出一股酸涩的愧疚和心疼。
江熹禾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朝着田边看来。
见是森布尔,她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对他挥了挥手。
“王!您来了!”
森布尔回过神,压下心里的复杂情绪,朝着她走过去。
江熹禾把布袋子还给一旁的老妇人,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往田埂边走。
森布尔几步就跨了过去,俯身抄过她的腿弯,就把人抱了起来。
“这路不好走,你别摔了。”
江熹禾没有拒绝,顺从地靠在他怀里,等他抱着自己走到田埂外的平地上,她才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俯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
“大家都很配合,播种进度很快,估计要不了几天,这片地就能全部种完了。”
森布尔盯着她脸上的汗水,忍不住伸手替她把脸颊边的碎发勾到耳后。
“部落里有这么多人干活呢,你干嘛非得亲自上手?”
江熹禾笑了笑,抬头看向田里劳作着的人们,“大家对播种还不是很熟练,我总得亲自盯着心里才踏实。这毕竟关系到部落的来年的口粮,还是得慎重些好。”
森布尔站在她身后,垂下视线看着她的发顶。
一头青丝被浅色的丝带挽成了简单的发髻,没有任何珠宝装饰,发间甚至还沾着一点泥土。
他故意板起脸,嘴上不饶人:“随便你,不嫌累你就继续干吧,回头腿疼腰疼了,别指望我给你揉。”
江熹禾失笑,低头乐了好一会儿,忽然抬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王,我种的花应该都开了,我们去花圃看看吧。”
森布尔看着她的眼睛,此刻除了“好”,什么别的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牵着手,踏着夕阳走在田埂边,身后是族人的谈笑声,面前是通往花圃的篱笆小路。
这片花圃,是江熹禾来到漠北的第二年亲手开辟出来的。
那时她还住在营地边缘的破落帐子里,漠北的冬天很冷,冷到骨头缝里都结着冰碴,冷到即便开了春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那天她去河边洗衣,回来时绕到帐子背后,意外在杂乱的杂草丛里,看见了点点明亮的黄色。
后来她才知道,这种花叫做毛茛花,是漠北草原独有的品种。
她惊讶于毛茛花的生命力,即使冬天再冷,雪下得再厚,但只要春天一来,它们还是会争先恐后地盛开。
从那以后,江熹禾在帐外开垦出一小块空地,种下她四处搜集来的花种。每天浇水、除草,就连病中也不会忘了去打理她那方小小的花圃。
后来在森布尔的帮助下,这片花圃几经扩建,现在已经成为了颇为壮观的花园。一到春天,总会吸引部落里的孩子们在里面嬉戏,追着蝴蝶满园子跑。
江熹禾指着园子里的一片金黄,笑着对森布尔说:“王,您看,毛茛花开得正好呢。”
柔和夕阳洒在花海上,把黄色的花瓣染得格外明亮,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
不不远处的几株杏花树也赶趟似的开了花,淡淡的粉色花朵缀满枝头,花瓣薄得像蝉翼,像极了她害羞时微微泛红的脸颊。
紫色的马兰花也开得正盛,一簇簇开在花海边缘,浓淡相宜的明艳色彩交织成趣,把整个花圃变成了一副精心晕染的画。
在这片花海的衬托下,江熹禾回过头,对森布尔弯了弯眼睛,问:“漂亮吗?”
森布尔看得彻底呆住了。
他张了张嘴巴,脑子里的思绪像是被这花海搅乱了,只剩下最直白的感受。
“漂亮。”
是啊,太漂亮了。
她一直都很漂亮。
身上穿着的是绫罗绸缎还是粗布短打,头上戴着的是珠翠凤冠还是山中野花,都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她是尘世间难得一见的绝色,是来人间渡劫的神女。
哪怕落入污泥、跌入尘埃,也难掩那份骨子里的剔透。
可这份美又太易碎,太遥远,有时候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总觉得她像风一样,好像一眨眼,就会从自己身边消失。
像是怕手中沙会漏、风中花会散。森布尔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慌,他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猛地把人拽进了怀里。
“王?”江熹禾不懂他这是怎么了,但也没挣扎,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森布尔紧紧抱了她许久,直到压下心头的不安,才终于放开手。
江熹禾浅笑着歪了歪头,问:“好些了吗?”
森布尔慌乱地躲开视线,牵起她的手就往回走。
“忙了一天都不知道饿的吗?今晚我亲自盯着你,必须吃完两碗饭才能睡觉!”
江熹禾:“……”
风里的花香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从营帐飘来的炊烟气息。
两道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逐渐纠缠在一起,融入天边的暖光里。
.
春耕热热闹闹地持续了好几天,最后在森布尔的帮助下,终于顺利完成。
江熹禾总算可以松口气,这几日得了闲,没事就待在她的花圃里侍弄花草。
“王妃!”
桃枝气喘吁吁地跑来,凑到她耳边急切道:“东靖使臣来了!”
江熹禾愣了一下,连忙丢下手中的花枝,提起裙摆跟着桃枝跑了出去。
营地门口,几辆东靖制式的马车被漠北士兵团团围住。已经有人去校场通知森布尔了,现下这些人只能在原地等待,车厢里的人也不敢随意出来。
江熹禾急匆匆赶了过来,守卫见了她,齐声唤道:“王妃。”
马车内的姚学真听见动静,立刻推开车门,一眼便看见了人群外围的江熹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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