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夜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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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阒寂无声，只有两人沙沙的轻柔脚步声，扰乱了夜色的宁静。

到了寝屋，李贡熙顿了顿，侧额瞧他，提醒：“我到了。”

言下之意，你可以走了。

凌逸禾落眼敲了敲李贡熙的蜜唇，生生遏制住某种冲动，声音有些沙哑。

“女君早些安置。”

“慢着——”李贡熙突兀开口，略略平复心境，盯着凌逸禾那张俊脸，才缓声问：“听说，你为了解药给孙绍元下跪了？”

凌逸禾掀开眼帘，眸中一片平静，轻声反问：“重要吗？”

“为什么？你似乎并不是那种人。”李贡熙挑眉。

凌逸禾眼皮下压，眼睫颤了颤，轻声落嗓。

“女君应该清楚原因。”

李贡熙轻声叹息，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慢说：“我们没有可能。”

“为什么？”凌逸禾不解，线条分明的五官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漆黑的眸子澄净又迷茫。

李贡熙直视着凌逸禾，说：“有朝一日本宫登基，又怎可让朝中武将当皇夫？你觉得朝中那些迂腐会同意吗？”

“朝中那些迂腐也绝对不会支持一个女人当皇帝。”凌逸禾黑熠熠的眸子有一种名叫倔强的东西，他继续开口道：“可女君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真正想做的事情，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他轻笑，微抬眉骨，湿润的眸子充满戏谑，反问：“女君，您说呢？”

李贡熙心尖颤了颤，指尖慢慢收紧蜷缩，声音坚定：“这个皇位，本宫是一定要拿到的。”

“所以，成为您的夫君，也是我一定要做到的。”

“时候不早了，女君早些歇息。”

凌逸禾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深处。

李贡熙收回视线，内心五味杂陈。

*

次日一早，李贡熙来到了牢狱。

孙连齐和孙绍瑶神情狼狈，就连被割掉舌头的孙绍元也被抓了过来。

注意到李贡熙的身影，孙连齐恍惚的面容才终于回过神来，眼神狰狞又怨毒。

“长公主昨日真是威风啊，死而复生，从棺材里爬出来，还能继续耍威风。”

李贡熙唇角微漾，答：“比不上孙都督。”

孙连齐冷笑几声，道：“你以为你真的可以这样大摇大摆回京？别做梦了！京中那些人不会承认你的！长公主死了！你永远不会被承认的！”

“本宫何须别人的认可？”李贡熙浅笑，“本宫只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可，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

“荒唐！荒唐！你难不成还真想当皇帝？哈哈哈哈哈！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为帝的道理！我看你真是痴人说梦！痴傻了！”

李贡熙落眼捋了捋裙摆的褶皱，“的确听起来荒唐又可笑，可是本宫就是要那么做。因为这个世界，本就是荒诞可笑的。”

“哈哈哈哈哈！笑话！全天下的妇人都是肮脏的，都是男人脚下的玩物！老夫绝对不会让你这个小贱人玷污了那个神圣的位置！”

“神圣？”李贡熙嗤笑一声，眼神凌厉起来，“李长柳在那个位置上整天在干什么？他为这个国家有什么贡献？整日吃喝玩乐，沉迷酒色，增加税负，枉顾人命，百姓民不聊生，难道他就配当皇帝？”

“他是一个男人！”孙连齐声嘶力竭喊出这几个字，大口大口喘气，“他是一个男人！他注定是天下之主！而你是女人！注定一辈子只能嫁做人妇，在后院为男人洗手作羹汤！”

“男人，女人。”李贡熙轻声低喃，抬眼，眼神一片冷冰冰的嘲笑之意，居高临下俯视着狼狈的孙连齐。

“孙都督如此看不起女人，可曾想过你的母亲，也是女人。没有母亲，何来的你？”

“本宫今日前来，本是想看你是否诚心悔过。事到如今，已经有了结果。孙都督暂且耐心等待，看本宫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天下之主的位置，将你们这些看不起女人的男人，踩在脚下。”

“悔过？”孙连齐大笑起来，带动着牢狱浮动的杂质在阳光下漂浮。直到喘不过气来，孙连齐才摇头说道：“长公主果真是一介妇人，鼠目寸光，连朝廷的形式都看不懂还妄想造反，真是好笑。”

“现如今长公主的势力全都被瓦解，朝中即使有人对圣上的决断有所不服气，却根本不敢吭声。你们李家另一个有资质为帝的男婴被杀，圣上已是天命所归，根本没有人能撼动他的位置！”

“而你，即使是先帝唯一血脉又如何，回京后迎接你的不过是一场腥风血雨，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而已。”

“竟然还妄想老夫臣服于你？哈哈哈哈，敢问长公主怎么会重用两头倒的墙头草？”

“况且长公主如今毫无胜算，凌逸禾割我儿之舌，你我已是不共戴天之仇！我女婿郭维如今在内阁如日中天，颇得重用，我已休书一封，将你我深仇说的清清楚楚，老夫就等着长公主如何再次跌落云端，摔得粉身碎骨！”

李贡熙冷笑，凝视孙连齐半晌，嘲讽开口：“孙都督尽可以等着，看你那位好女婿如何跌落云端，也看你孙家百年家族如何覆灭。看着本宫一步一步，将你们这些男权社会中所有瞧不起女子的男人，狠狠踩在脚下......”

*

出了牢狱，李贡熙心里琢磨着事情，站在阴凉处，眯着眼看着明媚的阳光撒在青岩地板上。

一阵微风轻轻吹拂，将内心那些沉浮的杂事微微轻缓。

将心头的繁杂事情理了理，正准备迈步离开时，身后有人落嗓。

“女君，该吃饭了。”

李贡熙回头一看，原来凌逸禾一直倚靠在阴暗角落，不知道这样等了多久。

李贡熙侧额瞧他，没吭声。

凌逸禾缓步走来，唇角微漾，解释：“我做的。”

“哦？”李贡熙来了兴趣，想起以前这厮最爱让她做饭给他吃，她倒是还没要求过他下厨。

“去试试？”凌逸禾挑眉，俊朗的面容写满了期待。

李贡熙想了想，轻轻点头。

两人一起向着餐厅走去。

*

到了餐厅，四周摆放缠枝金线花卉屏风，围绕着中间一张紫檀木桌。金银器皿熠熠生辉，精心烹饪的菜肴，香气四溢。

李贡熙呆愣一刻，转眼去瞧凌逸禾。

他神情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与李贡熙眼神对撞，才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