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升上天际，俯瞰云山万重。不出三个小时，便到达目的地。
机场开阔，风刮得猎猎。一下飞机，披肩一时间被吹得乱七八糟糊在脸上，视线一片遮挡。韩煦直接伸手将那块花里胡哨的布料一抽，少年跟陀螺似地在原地提溜转了一圈。
阮卿晃晃悠悠站定，鹿眼睁圆，瞪向罪魁祸首。对方咧嘴一笑，大言不惭道：“不用谢。”
林沐言看着两人打闹，那双万年霜雪不化的浅色冷瞳里，罕见地带了点笑意。
行李已经另外差人送去酒店。三人坐上计程车，司机带着雪城口音，招呼着问去哪里。
林沐言淡淡道：“嘉林墓园。”
听到这四个字，阮卿忍不住偏头看了眼对方。
一路向西。韩煦坐在副驾驶座，正与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风土人情。林沐言的目光悠远，望向窗外起伏倒退的风景，面上似有怀念之色。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嘉林墓园。
这个根本不像是单纯毕业旅行会去的地点，让少年联想起当天林沐言说出这句话时的认真神色。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勾住身边人微凉的指节。
被触碰的那只手微微抽动了一下，终究没有挪开；它的主人依旧看向窗外，一直没有回头。
-
没过多久，计程车驶到目的地。
韩煦扒着窗口，让司机就在大门外等着，他们回来的时候还坐这辆车走。司机在路上就跟韩煦聊的挺高兴，况且韩煦还给了几倍的价钱，自然满口答应。
林沐言买了束花，三人从汉白玉大门沿山坡干道一路缓行向上，来到山间的一片黑色墓区。林沐言走到其中一块墓碑前，将花轻轻放下。
阮卿和韩煦在他身后，静静陪着站了一会儿。
似乎天在应景，空中飘落微雨。
林沐言只穿了件衬衣，单薄的身躯在雾色朦胧中茕茕独立，明明相离很近，却仿佛是一个遥远的人。
“走吧。”
阮卿轻轻攥住披肩的一角，刚想说些什么；韩煦一把将机车外套脱下，霸道地披在林沐言身上。
林沐言坦然接受，没有拒绝这份殷勤。
778八卦：“宿主大大，那个墓碑上刻的名字是叫……李锦娥，你说这是谁啊？”
炮灰贱受剧情线经历之外的东西，系统是一概不知。这个人工小智障，除了监工和陪聊，还有一些场合的上帝视角，别无他用。
当然，这是免费版的，不能要求太多。
阮卿微笑宠溺：“这肯定是一个对林沐言来说，很重要的人呀~”
778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对，怎么感觉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两人不自然流露出多年知交的默契，让少年瑟缩在后，无法插足。
林沐言沉默着领先一步，韩煦本来还跟在他身边，不知怎么的，越走越慢，几乎是倒退到阮卿身旁。
少年半张脸埋在层层堆叠的披肩围巾里，睫羽低垂，身边凭空多出来一个人，也不理会。
韩煦目视前方，左手忽地将少年脑后的披肩掀起一层，盖在对方头上。
阮卿不得不转头看向他，闷闷地道：“干嘛。”
那人大大咧咧，笑容十分自然：“看你一脸呆样，怕你淋了雨之后变得更呆。”
看着少年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一种想把他弄死又不能的神色，韩煦呲着个大牙，笑得更开心了。
“怎么，自闭了？是不是一下感觉，自己跟学长的距离好远好远哦。”他故意搞怪地模仿着阮卿的语气，一脸欠揍的表情。
就韩煦这个性格，他要不是韩家太子，估计天天都得被人打。
如果别人能打得过的话。
阮卿憋着口气，最终还是少年意气占了上风，幼稚回击：“……到酒店，角斗场见。”
《角斗场》，就是那天在蘭会所里，韩煦最先带着阮卿玩的那款游戏，不仅有游戏机版还有互联网版。这几天韩煦不服，重振旗鼓，又跟阮卿网上约战。从游戏机到电脑键盘，变的是操作方式，不变的是某人依然被吊打。
韩煦想到这几天无一例外的败绩，沉默了一瞬。但大少爷一向不是怯场的人，输人不输阵，强行嘴硬道：“好啊，等你来干我。”
话一脱口，方觉不对。
韩煦虽然出身比旁人高了一截，平日里却不像林沐言那样矜贵自持。疯狗只要不发疯，那就是个正常人。只要能让这位大少爷的心情保持愉悦舒畅，相处起来几乎没有架子。平时跟贺文禹几个玩得好的兄弟玩闹，什么鬼话都能互相外往冒。
但那是跟兄弟，跟阮卿就……总有哪里怪怪的。
关键是少年还认真回道：“嗯，干死你。”
眼神清澈分明，脸上的神情，大概是……恶狠狠的。
韩煦的脑子里，很可耻地闪过一堆颜色废料。
不行了，快住脑！
……
走到墓园大门时，山涧丝雨已经不飘了。
那件机车外套外一层是完全防水的材质，阮卿的披肩也阻隔了大部分的水汽。唯有韩煦一个人，在雪城凉夏的山上，就穿了件短袖，带着一身湿意，偏偏还是看着最精神抖擞的那一个。
林沐言完全没跟人客气，将外套抛还：“擦擦。”
韩煦笑了笑，从善如流。用外套里层简单将头身擦了擦，周身线条无比利落干净。
三人又坐上了来时的车，这次的目的地是酒店。
极有仪式感地了却了心头的一桩往事，林沐言才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如同神仙下凡，终于注意到了身边的人。
“是不是有点无聊。”清冷的声线里难得含了丝温情，“明天想去哪里玩？”
“没有无聊。”阮卿没有说出自己的希望，只是摇了摇头。
毕竟刚陪着人从墓园里出来，少年的心情还带着些许肃穆，总是忍不住认为林沐言还沉浸在追思逝者的伤感情绪里，也陪着对方一起伤感。
尽管这些事，都和他并无干系。
看出少年肃然的心绪，林沐言的眼神柔和下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如同对方来时那样，回握住了他的手。
……
林沐言定的是酒店里的一间总统套房。
总统套房，顾名思义，是可供总统来访时住宿的高规格豪华客房。
雪城并不算是一个很大的城市，虽然以旅游业为主，高星酒店的配置依旧不如海京。这个总统套房也显得有些敷衍，不过最基本的依然具有。
譬如套房内含的两间卧室，分别为总统房和夫人房。
行李早已被整齐放在门关。此时三个人站在会客厅，面面相觑。终是韩煦幽幽开口道：“尊贵的总统先生，还有这位总统夫人，不知道小的今晚睡哪里呢？”
还挺幽默。
阮卿没忍住，扑哧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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